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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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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推開她的手,覺得她的這些話筒直是天方夜譚:「他沒命了關我們屁事,掙錢是要力氣的,借錢是要還的你知道不知道?你打算怎麼還,用這個房子?還是用你自己?我看你乾脆把我賣了算了!」 我知道我的話難聽極了,但她的白癡行為真的讓我無法控制我自己的嘴巴。我看到她臉上先有一陣抽搐,然後就定格在那裡。這也是我第一次大聲衝撞她,其實我也害怕得頭皮發麻,但我卻努力直著腰,不想在聲勢上先輸掉。因為我真的無法面對失去這套房子的恐懼,我閉上眼都能回到在堂子街那個陰暗潮濕的破屋子裡趴在床上點著小檯燈做作業的落魄場景。光是想像,我都覺得恐懼和恥辱!我看著她搖搖晃晃地轉身,蹲下身,撿起一塊碎掉的碗片,猛地往窗玻璃上砸去,一整片廚房的玻璃都碎了,哐裡哐當,那些玻璃的碎渣掉在爐灶上、地上,掉在面湯鍋裡,我下意識地捂住臉,尖叫出聲,但好像還是有無數細小均碎玻璃濺到了我的臉上,眼睛裡。 我寧願她砸的是我,我寧願她直接把我砸死。 我跑回了小屋。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疼得要命,疼得快死掉。奇怪的是,她根本就沒有動我一根毫毛甚至沒有罵我,但我就是痛得無以復加。我對著鏡子流了一小會兒淚,用指甲劃過鏡面。撫摸鏡子裡的那個我。我不認識她,去掉所有的偽裝之後,她真的很醜,很難看。她早早丟失了少女該有的美好和純真。她不幸福,因為她總是一無所有。 我扭過頭不看鏡子裡的那個她,咬牙切齒地告訴自己不能哭,沒什麼好哭的。但是我卻哭得更厲害了,直到被深深的倦怠淹沒。我好像睡著了,心裡卻哀傷,仿佛立在懸崖峭壁,上天入地,無處求告。 直到深夜的時候,她才來推開我的門,卻遠遠站在門邊,只說了一句話:「小薇,你可以恨媽媽。我將來要是有什麼,你也大可不必管我。」 說完,她沒有等我回答就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留下我在黑暗裡,獨自揣摩這一句到天亮。 第8章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中午才醒。 推開房門,發現家裡沒有人,她應該早已經去店裡了。廚房的碎玻璃已經清理乾淨,我昨日拿回的髒衣服,已經被她洗乾淨晾在陽臺上,還有我的球鞋,也被仔細刷過了放在窗臺上沐浴著陽光。餐桌上是做好的飯菜,有我最喜歡的糖醋魚和番茄炒雞蛋。 換成平時,我會把它們熱一熱,美美地吃完,然後去店裡陪她一會兒。 週末是她店裡生意最好的時候,常常會忙不過來。偶爾遇到幾個挑剔的顧客,也多半是我來對付,磨到最後總能讓他們乖乖買單。因此她總是取笑我面皮比她厚,更適合做生意。 但是今天,我沒有胃口吃飯,也不知道該不該去店裡,不知道經過昨晚的爭執過後,我該如何面對她。 剛剛入秋酷暑還沒過,正是太陽最毒辣的時候,不知不覺我已經汗流浹背,家裡那台破空調只會吱吱呀呀地響,沒有一點冷氣,我心裡本來就憋著氣,它一晌我更煩躁了,頓時覺得好像全世界都在跟我作對,我媽欺負我,連這台破空調也欺負我。它還在孜孜不倦樂此不疲地響,氣得我順手抓起牆邊的拖把對著它一陣猛敲,這下好了,它停了,寂靜無聲。 就在這時.門鈴忽然晌了,我以為是她回來,心裡琢磨著該如何面對她,我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靜,多說點好話,畢竟我們很少吵架,彼此給一個臺階下都是必須的。誰知道打開門看到的竟是衛維恩的爸爸。他腋下夾著一個公事包,行色匆匆地問我:。你媽媽呢?」 「應該在店裡吧。」我後退一步,示意他進來。 「可是我剛進去的時候,店門還沒開啊。」他站在門口,有些猶豫,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走的樣子,很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解釋道,「我一直聯繫不上她,只好來家裡看看。」 「有什麼急事嗎?」我問他。 「還,好吧。」他吞吞吐吐,但臉上的神色一看明顯就是急事。 我說:「要不您進來坐坐吧,我給她打個電話看看。」 「也好。」他說。 我給他拿了拖鞋,他彎腰換上。輕車熟路地在我家那個小小的沙發上坐下。看來我不在家的時候,他沒少來這裡。 「家裡很熱,沒開空調嗎?」 這話到了我耳裡竟有些刺耳.我知道他並不是在諷牽,可是被外人看到我們家的狼狽和落魄。我敏感的自尊心又在作祟了,一下子坐立不安起來。 「壞了。」我趕緊抓起電話撥我媽的號碼,果然不在服務區。 「興許是沒電了。」我說。 「可能吧,也不知遞她去哪兒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活躍氣氛,他接著誇我說:「聽衛維恩說你在班上人緣很好啊!」 一聽就是他在胡扯。衛維恩除非腦子進水,不然死都說不出這樣周全客套的話。但我還是照單全收,微笑著回他: 「人緣好有啥用,你家衛維恩聰明。書又讀得多,比我強太多了。」 「你要多幫助她,她這個人,迷糊得很,幼稚得很!」 這個可憐的男人,一開口就暴露了他對自己女兒的瞭解值絕不超過百分之十的悲慘事實。衛維恩迷糊?衛維恩幼稚?就算世界上所有的形容詞都消失了,我也不會把這兩個詞安到她身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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