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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他完全沒聽出別人語氣裡嘲弄的意思,表情還很得意,把自己當成了大俠。我則心如死灰,如果我面前有一把刀,我會毫不猶豫地把它戳進橫刀那愚蠢的肚子裡去!

  可是這種想法只維持了短短幾秒種,當段柏文站起身來毅然走掉的時候,我卻一點責怪橫刀的欲望都沒有了。因為我清楚地看到,他經過斯嘉麗身邊的時候,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頭,然後斯嘉麗也站起來,他們倆的背影一前一後消失在食堂的門口,像兩個翅膀黏在一起的蒼蠅一樣,從我的視線裡逐漸消失。我的心裡就像堵著一塊不斷發酵的麵團一樣難受。事已至此,我做的一切到底是在報復斯嘉麗,還是幫助斯嘉麗呢?你瞧,現在,她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和他站在統一戰線了。但是我最生氣的卻是他為了她連處分都願意,卻不願意對橫刀的橫加指責做一點點的解釋,只顧著向全世界宣揚了他們「同甘共苦」的精神,一想到這些,我先前對他的愧疚統統掃了個精光。

  活該!

  祝他倒八百輩子的黴被處分一萬次!

  這一刻,我是多麼慶倖我的身邊還有一個本該千刀萬剮的橫刀,不然,我不僅輸光了裡子,恐怕連面子也得一同賠個精光。

  所以,當他轉頭關心地對我說:「你再吃點吧,你吃得太少了。」的時候,我聽話地坐下來,重新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一塊最大最肥的排骨,狠狠地塞進嘴裡。

  「我沒說錯什麼吧?」他說,「我本來不想管的,可是看你們好像要吵起來,不管怎麼樣,我是不可能允許別人欺負你的,這是我的原則。」

  「那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其實這個問題,我不僅是在問他,也是在問我自己。

  他咧開嘴笑了,然後回答我說:「那是當然。不過有件事我要批評你,你以後都不要花那麼多錢去買什麼禮物了,就一瓶小小的香水,三百多塊。太奢侈了。」

  我還沒問他怎麼知道,他說自動交待說:「我去專櫃看過了,雖然錢並不代表一切,但我還是太感動了。我本來想退掉,把錢還給你,但人家說沒發票不讓退,所以,我還是留起來做個紀念,等到將來那一天,我買三千塊的,哦不是,三萬塊,也不是,是三十萬,三百萬的東西還給你,好不好?錢就不必花在我身上啦,像我這樣的人,還是習慣用Six God這種品牌哦。」

  說完,他自己先樂得個不行。

  Six God!真有他的,換成以前,我應該早也樂翻了。

  但現在,我一面沉默地嚼著那塊巨大無比的排骨,一面就在心裡悲傷地想:如果真有橫刀所說的那麼一天,我的命運就真是太太悲慘了。

  (12)

  期末考試的前一天,天空飄起紛紛揚揚的細雪。

  這天,是我媽五十大壽。

  天中下午三點就提前放假,算作考前休整。我拖著一大袋髒衣服,趕回家給我媽祝壽。為了她的這個生日,我甚至在繁忙的複習之餘抽空研究了一下烘焙書,打算親手給她做一個蛋糕做為生日禮物,雖然有一個大廚媽媽,但好歹也略表一下我的心意。

  往校門口走去的時候,我看到了斯嘉麗。自食堂事件後,我們已經有很多天不見面,不發短信,不聯繫。她站在寒風料峭的校門口,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人。毋庸置疑,一定是在等他。

  我小心的踩著細雪,想快速經過她,但那包髒衣服拖累了我。我的姿勢顯得笨拙而又難看,一看就是天生的氣場不足。

  倒是她大聲喊住了我:「元氣!」

  看來我的道行,跟人家比確實是差了好幾個檔次,真是不服不行啊。

  於是我也裝做若無其事地跟她打招呼:「哈嘍。」

  「我等你呢。」她說,「去我家吧,我有最新的面膜推薦給你,可以在臉上化掉的那種哦,保證你不過敏。」

  「要考試了呢,還是改天吧。」這個時候跟我提面膜,真不知道她醉翁之意到底在哪盤菜中。

  「去吧。」她說。

  「不去啦!」我伸出手,裝作拉扯一下她的小辮,那動作讓我自己都噁心。

  「好的,拜拜!」她也裝出無奈的樣子應對我。

  我倆真有一拼。

  我看著她的樣子,忽然覺得她很醜,臉龐浮腫,使她整個人看上去大了一號,頭髮枯乾,眼神黯淡。相由心生,因此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她更醜陋的女人。我和她對視了幾秒,然後點了點頭,拖著我的大口袋往公車月臺走去了。

  她好像又喊了我一聲,但我沒有回頭。

  當我打開家門,發現段伯伯和董佳蕾居然坐在我家沙發上,卻見不到段柏文的身影。雖然離上一次董佳蕾到我家來大鬧天宮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天,但我依然對這個瘋狂的女人心存忌諱。只是如果換成現在,我絕不可能像上次那樣任由她把我家搞得像個垃圾站,而會一步上前狠狠掐住她的脖子。此于池子早非彼于池子,我早該這樣了,懦弱讓我一無所獲,只有奮起反擊,我才可以做好自己的保護神。

  「段伯伯好。」我說。

  「池子你放學了?」問候我的人卻是董佳蕾。多日不見,她好像並不見老去,而是顯得更加年輕了,臉上掛著極為甜美的笑容,對我說:「要考試了,複習得怎麼樣了?」

  「還好。」我冷冷地答。

  「去洗個手,該吃飯了。」我媽從廚房裡端了一大盤菜出來,我連忙去接過那盤菜,擺放在桌子上。

  「池子真懂事。」董佳蕾誇我,語氣肉麻。

  「怎麼柏文沒跟你一起?」我媽一邊解圍裙,一邊充滿期待的問。

  「他給我打過電話了,說是晚上才來。」段伯伯說,「要考試了,忙得很。」

  董佳蕾說:「可能在複習吧,柏文成績越來越好了。上次月考,還拿的是全年級第三名。這倒真是我們沒想到的。」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時間改變了一個人,董佳蕾的語氣,已經變得像一個母親。

  難道他們還不知道被「處分」一事麼?如果真是這樣,我是不是應該提出來助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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