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離歌Ⅲ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並且方律師不止一次的教過我:謹慎,是一個律師必須擁有的基本素質。我有種預感,這件事可能並不是我想像中那麼簡單。洛丟丟為什麼會躲在辦公桌下,而讓方律師親自下樓等在停車場的又會是誰呢?

  女警官無話可說,談話陷入僵局。她丟給我幾張紙,要我把下午去律師事務所的前前後後全寫下來。我問她:「我寫好是不是就可以回家?」

  她卻堂而皇之可以不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每個細節都要寫下來,想清楚了,不要漏掉一點點,這對你自己對破案都有好處。」

  我坐到桌前,情況說明只寫到一半,就看到劉律師急沖了進來,對我招招手說:「馬卓,方律師醒了,沒事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沒什麼後遺症吧?」我問他。

  「沒有,不過也真是蠻危險。」劉律師把我拉到一邊輕聲對我說,:「投進方律師水杯裡的是某種化學物質,毒性十分強,輕的症狀就是像方律師那樣,頭暈,口渴,神經中樞不再聽命於大腦控制,四肢癱軟無力。而投毒者如果不是老手,就是方律師太幸運了,據說只要再多加一毫克,就足以使人沒命。」

  「沒事就好。」我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掉了下來。

  「方律師叫我向你道歉,他知道這事與你無關。」劉律師說,「就是還要辛苦你一下,他想要見見你。」

  「現在?」我吃驚。

  「現在。」劉律師說。

  我點了點頭。

  我倆一起走出去看到肖哲,他坐在空蕩蕩的長廊盡頭,抱著自己的頭,做痛苦狀。我走近他,旁邊的房間門被拉開了,一個老大爺探出頭來,指著肖哲對我說:「出來了?快把這人帶走,失心瘋了都!」我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他才說:「他在這亂喊亂叫,什麼公安局亂抓人犯法啦,非法囚禁啦。再喊下去,我看他也要被抓進去了。所以我把他拉到這兒來,看著他,讓他別再胡說了。」

  這個法盲!我連忙跟老大爺道謝,將肖哲拽到公安局外面才放手。

  「配合警方調查是公民的義務!」我對他說:「你別鬧了。」

  「喔。」他摸摸頭說,「不過反正你沒事就好了。你電話放我這裡,阿南叔打了兩通電話來,我胡說一通,不知道穿沒穿幫。」

  「告訴他顏舒舒失戀了,」我說,「我得再陪她一會兒。」

  肖哲指指自己的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不幫我就沒人幫我了,要不你就說我們看夜場電影去了,讓他放心。」

  他眨巴眨巴眼睛,用不信任的語氣問我:「馬卓,你經常這樣撒謊嗎?」

  我本不想帶著他,但劉律師已經把車從車庫裡開上來,在不遠處對我鳴笛。我只好拉上他:「至少我沒對你撒謊,我還必須得去醫院一趟,你就說吧,跟不跟我走?」

  他先於我鑽進車裡。

  (19)

  把我們送到醫院劉律師就離開了。我讓肖哲在外面等著,獨自一人上樓推開病房的門。方律師正在掛水,他示意我把門關上,他臉色蠟黃,看上去情況並不算妙。

  「他們沒有為難你吧?這場誤會鬧得有點大。」他拍了拍他身邊的一張早就準備好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一邊搖搖頭一邊落座:「就是大概說了一下情況。」

  我們均有幾秒鐘的沉默,他終於直截了當地問我:「|馬卓,今天下午你在我辦公室,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我點點頭,不過隨即說道:「不過您放心,我什麼都沒講。」

  他沉吟了一會,說:「我就知道你會這麼做,這件事到此為止,對誰都不要提,我也不想再追究了,相信她也是一時糊塗。」

  「方律師——」我覺得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畢竟人命關天!

  他打斷我:「我命也算大,以後自己小心點,至於這個孩子,我會跟她媽媽商量一下,給她一個好的安排,免得她再做錯事。」

  「方律師,您不再考慮一下嗎?」我說。

  「就這樣吧,馬卓,謝謝你。」方律師對我伸出沒有插著輸液管的左手,我則伸出右手握住,這個動作和一般人握手的姿勢完全相反,因此看上去很怪。

  「你是個當律師的好料,要是你願意的話,春節過後,就正式來我律師事務所上班吧。「

  「這……」

  「我做律師快20年,不會看錯人的。」方律師說,「你不必這麼著急答覆我,可以回家考慮考慮,我累了,要休息了。」

  說完,他躺下去,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我。

  我輕輕的替他關上門走出來。一直到走出醫院的大門,我還就覺得猶如是在夢中。我看到在路燈下瑟瑟發抖的肖哲。他見我出來雙腳在地面跺了跺,示意我看他的方向,其實我早就看到他了,這個動作真是多此一舉。

  「打車?」他說著,站到路邊揚起手臂。

  我拉住他:「很近的,不如陪我走一段吧。」

  他伸出胳膊,做出了「請」的表示。北京的深冬充滿寒意,我腦子裡翻騰著許多滾燙的問號。肖哲忽然說道:「你一定覺得我今天在公安局的行為缺乏常識。」

  「差不多。」我心不在焉的說,「難道你希望我誇你英勇嗎?」

  「其實,我確實很英勇的啊,」他大言不慚的侃侃分析,「我希望製造一個蝴蝶效應,考慮到我的行為將造成兩個後果:一、他們把你放了,這樣正好。二、我真的被抓進去了,這樣我可以順便進行一個實驗,調查一下現在公安局現在是不是真的存在逼供的現象。你知道,現在的社會輿論可不站在公安局這邊的。」

  「事實表明,你的實驗確實缺乏邏輯。」我說,「正如你沒有考慮到我只是配合審查,而不是被抓。」

  「實驗失敗,」他聳聳肩膀,「不過不算一無所獲,至少,我確認了一件事。」

  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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