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饒雪漫 > 離歌Ⅱ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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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開他,回到座位上坐好。只見他把一桶水搖搖晃晃地舉過頭頂,不知是誰發神經喊了一句「為了新中國」,那桶水居然應聲被他對著黑板奮力潑了過去,水珠四濺,底下坐著的同學有的尖叫,有的罵娘,有的甩書,到處都是女生新買的面紙包裝被撕開的聲音,整個教室瞬間炸開了鍋。肖哲卻好像更起勁了,他好像完全不關心別人的反應一樣,從講臺底下掏出一塊黑漆漆的不知何年何月的布,開始奮力地擦黑板。 那些紅色的字,總算開始有消減的意思。 我無力地把頭埋到一桌子的新書裡,努力想讓自己平復正常的心情。 顏舒舒既沒有擦桌子也沒有護著書,她只是看著肖哲仍然忙碌在黑板前的背影,嘴裡吐出了一個字:「賤。」 她的鼻子不再流血了,髮型也恢復成古典美人狀。她用從鼻子裡發出的聲音對我說道:「可真有你的,一開學就惹出這麼多新鮮事,在下佩服。」 傻子都能聽出她言語裡的譏諷。 我沒打算理她,她卻把她的手機硬塞到我眼皮底下來,我看到上面的那條資訊是:「警告她別躲著我,不然,還有更好看的戲在後頭。」 誰? 這算什麼?威脅嗎? 我馬卓還就是不信這個邪。 (3) 那天老爽拿著點名冊走進教室的時候,黑板上水跡仍然未幹,雖然那些字已經被完全消滅了,但整個教室裡仍然爆發著熱烈的討論,內容以潑水事件為主,捎帶寒假見聞和對本學期新課表的評價。 老爽端詳著地上的破抹布和空水桶,連問三聲:「怎麼回事?!」下面都沒有任何人回答,除了一些嘟嘟囔囔的竊笑。 「在樓下就聽到就我們班在吵。一個寒假過去,長了一歲,皮也更厚了是吧?」下面的同學又是一陣哄笑,連心情不好的顏舒舒都沒忍住。但我卻笑不出,這樣的笑話,對我不堪一擊的自尊心來講也是非常嚴重的傷害,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實在做不到置身事外的超脫。於是我的臉在老爽審視全班的時候更加不可遏制地泛紅。偏偏肖哲還不知死活地轉過身來,一板一眼勸慰我: 「馬卓,你別氣。氣就是中了別人的圈套。」 我真恨他,要不是他的自以為是,老爽根本注意不到我身上來。這下倒好,老爽叫我了:「馬卓,你出來一下。」 我被動地站起身,走出教室。 「教室裡是怎麼一回事?」他一本正經的眼神顯示他並不知情。 「不知道。」我答,既然料定他並不知情,我就一定要守口如瓶。 他不信任地看著我。 說實話,雖然撒謊對我來說並不困難,但多數時候我很怕這種不信任的眼光,我知道光明磊落才是做人的好品性,活得坦坦蕩蕩才會對世界無所畏懼,就像阿南。 可惜我做不到,於是我低下了我的頭。 就在這時候,教室的門被一把推開了。我掉頭一看,竟是肖哲。身上衣服一半都已經濕透的他人贓並獲地站在老爽面前,大聲開始承認錯誤:「爽老師,你別怪馬卓了,不關她的事。那個叫夏澤的,就是跟我有仇。」 關他屁事! 哪裡有鞭子?我真想把這頭笨驢狠狠抽一頓! 老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顯然還沒有明白過來,但他可不傻,知道將計就計:「話說跟你有仇,和馬卓有啥關係?」 肖哲遲疑了一下答:「因為,因為他知道,我喜歡馬卓。」 我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張大了嘴驚訝地轉頭看他,這算什麼,替我解圍嗎,難道他覺得這個世界還不夠亂嗎? 「胡扯!」我罵了他一句,掉頭就跑進了教室。 我一邊往自己的座位上走,一邊再看窗外,肖哲已經被爽老師帶往辦公室的方向去了。真不知道他還會胡說八道些什麼。得,隨他去吧,我跟這種腦殘的人,真沒什麼可以講的了。 顏舒舒等在座位上,左手把一支筆轉得風生水起,同時伸出右手攔住了我:「馬卓,我覺得,我們必須談一談。」 「好吧。」我說。 「不要在教室,我們去別的地方。」 「哪裡?」我問。 「你跟我來。」說完,她拉了我一把。我身不由己地跟著她走了出去,一直走到教學樓旁邊的一個小操場,那裡有個假山,就是肖哲上次蹲在那裡哭的地方。傳說這裡曾經出現過蛇,所以一般晚上,這裡經過的人不會很多,何況現在正是晚自修時間,大夥兒都呆在教室裡。 「你還疼麼?」想到上午她流血的事,我問她。 「沒事。」她吸吸鼻子,像個江湖老大一樣地說,「替他擋了一拳而已,你不管,我總得管。」 「為什麼一定要管。」我冷冷地說,「那是他們自己的事。」 「我做不到像你這樣無動於衷。」顏舒舒說,「你的心,真的就那麼硬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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