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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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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呢,還行吧。」我答。 他的暴虐症又犯了,手裡的帽子伸過來就要敲我的頭,我嘻嘻笑著,退得老遠。他舉著帽子跟我再見。我轉身跑掉,心裡的甜蜜像夏天黃昏管不住的小蟲子,飛得滿天滿地。 我對自己說:要乖。 馬卓,一定要乖。 天中的期末考試,所有同年級的同學打亂班級重新分配考場。直到走進考場,我才知道,肖哲就坐在我的前面。 考語文之前的五分鐘,他忽然把頭轉過來看著我,說:「複習的怎麼樣?」 「還好。你呢?」 「我看過你的語文複習提綱,你起碼有三個重點沒有列出來。」說完,他對我比出三根手指,又說;「馬卓同學,你這次肯定考不到第一,你信不信?」 他居然偷看我的複習提綱! 他終於抬起眼睛看著我,這是我第一次注意他的眼睛,說不上漂亮的單眼皮,眼珠不大,但是顏色分明。他的眼角像女孩子那樣有一顆小小的痣,讓他看起來顯得較為靦腆。可是透過黑色框架眼鏡,我卻看到,那眼神明明寫著憤怒,且不是一點點。 他在對我憤怒嗎? 那樣不甘心的一種憤怒,我完全能明白,那樣的眼神,就像信任獵人卻反被獵人利用,喪失同伴之後的狼群首領。 他帶著那樣的眼神回過頭去,頭也不回的把試卷傳給我,埋下頭答題。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預言所擊中,那次的期末考試,我真的沒有得到第一名,而是第五名。 老爽在報到我的名字的時候,特意停頓一下,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我看著肖哲的背影,這一次,他沒有回頭。 他是第一。 如果讓他知道,第五名對我而言,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不知道他是不是會覺得失望和難過呢? 臨放假前一天,我在宿舍收拾東西。 顏舒舒這次考到第二十名,對於她來說,這是一張很不錯的成績單了。本來我想祝賀她。可是看上去,她並沒有接受的意思,所以我也沒有多說。 床上的東西太多,我一一收拾好,塞進箱子裡。一本參考書掉到上,裡面飛出一封信,我這才想,是于安朵上次讓我帶給毒藥的。我竟然一直將它遺忘。 我心裡有小小的掙扎,看,還是不看? 最終,我還是打開了它。 信裡只有一張小小的白紙,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今晚如果你不來,我就和大頭上床。 你姐姐搶走我的爸爸,我把一個破損的我還給你,才是兩清。」 朵朵留 這兩句簡單的話,不必揣摩也能看懂其中的意思。我的心好像一下子被一根繩子捆得緊緊的,怎麼都無法逃脫那難以言喻的愧疚感。 我失神的坐在自己的床邊,花了好長時間來確認我對於安朵的愧疚。 如果我把這封信順利轉交,也許後來的事根本都不會發生? 我對不起她。 就在我失神的時候,顏舒舒坐在了我的床邊,她雙手背在身後,仍然是面無表情的說:「我是退錢給你?還是把東西直接給你?」 「什麼?」我問。 「你買給肖哲的生日禮物。」她說,「我沒有替你轉交。」 「給我吧。」我收起信。 她把禮物交到我手上,我立刻沖出宿舍,往教室走去。 肖哲果然在教室。 他仍然戴著那個綠色的頭箍,抱住整個頭,鼻子上滲出細密的汗也不捨得摘下來。他站在一張椅子上,顯得足有兩米高,身子半傾向前,用工整的小楷在教室後面的黑板上寫新學期寄語。才放假他就忙下期的事,真是趕在時間前面的人。 我走近他,他也沒有轉頭,像是沒發現我的存在。我故意咳嗽了一聲,他才轉頭看了我一眼,又用更用力的筆觸在黑板上寫字,粉筆灰一點一點的掉落下來。 「恭喜你,第一名。」我說。 「謝謝。」他冷冰冰地答。 我看了看手中的粉色小熊包裝的紙盒,雙手抱住禮物,雙手高舉,揚起頭笑著對他說「上一次你生日,我沒去,這是遲到的生日禮物,請笑納——」 他終於放下捏著粉筆的手,轉頭看我,用不相信的語氣對我說:「送我的嗎?」 我點點頭,很想告訴他,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送人生日禮物,更何況,是送給一個男生。 可是,最令我始料不及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用左手接過我的禮物,沒有看那禮物一眼,也沒有看我一眼,甚至都沒有掂一下,就順勢舉起禮物,像扔一個極其沉重的鉛球那樣,極其鄭重的,把它向著教室北面的最後一扇打開的窗戶扔過去。 禮物劃過一個抛物線,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甚至沒有聽到一聲「咚」。 抑或,我根本已經耳聾眼瞎了。 我再也不能夠等,我必須在我的大腦意識到這是一種恥辱之前逃離這個地方。 我果真是走了。 如果說,我所以為的友誼這種感情,應當是純潔如白紙的話,那麼我只能說今天我承認,我錯了。 但是,誰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呢? 該說對不起的人,到底是我還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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