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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我連忙把她扔到一邊的盒子拿過來,在裡面找到一張白色的小卡片,卡片上寫著:給馬小卓,落款只有兩個簡單的字母:XZ。

  顏舒舒雙肩一聳,把我手裡的紙條搶過去,好奇地看了看,興奮地說:「XZ,XZ,哈哈哈,昨晚還說沒收到情書,今天被我捉到證據了吧?」

  我知道XZ是誰,不是肖哲是夏澤。因為全天下,只有他一個人會叫我馬小卓。

  只是,我完全沒有對顏舒舒解釋的必要。

  無知,愚蠢,淺薄,下流。我簡直不能找到比這些更適合他的形容詞。金金銀銀,花花草草,這些庸俗不堪的破爛玩意,用來點綴他的花花腸子再好不過。就算天中的女生個個都以拜倒在他的腳下為榮,我也丟不起這個人。更何況,不知他到底送過多少女生一樣的東西呢?沒准在上次顏舒舒帶我去的那個批發市場,這種東西一批就是一大把!一想到這個,我更加氣不打一處來,從顏舒舒手裡猛地奪過那個掛墜,往盒子裡一塞,就往教室外面沖去了。

  我要去找于安朵,我要讓于安朵轉告他,如果他再這樣下去,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一切統統都告訴學校,甚至報警,信不信隨便他!

  可是我還沒沖到于安朵的教室就被人攔住了,依然是一個陌生的女生,一個我以前好像從來都沒見過的女生,舉著那個倒是讓我一眼就認出來了的手機用一種老朋友般的口氣對我說:「馬卓,麻煩你接個電話。」

  來得正好!

  「馬小卓,想我不想?」他哈哈笑著,似乎還打了一個哈欠,拖長著聲音說:「要說實話——」

  「想你去死!」我冷笑一聲,說:「謝謝你的禮物。」我把禮盒扔掉,捏著那根項鍊不像項鍊狗牌不像狗牌的東西,飛奔到走廊盡頭的一個垃圾桶旁邊,將手機對準垃圾筒的同時,將那條項鍊重重摔進去,墜子甩在鐵質的垃圾桶桶壁上,發出一聲「呯」。

  我對著話筒清楚的說:「聽見沒?我扔掉了。這種破東西,只配待在垃圾箱裡,因為選它當禮物的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垃圾。」

  他好像終於沉默了幾秒鐘,才懶懶地說,「沒人教過你要做一名淑女嗎?」

  「我警告你,你別再纏著我。」我說,「否則我總有一天把垃圾桶扣在你頭上。」

  「有趣。」他說,「我無比盼望那一天的到來。」

  「就像我盼望你死一樣的盼望嗎?」我威脅他。

  「哈哈哈。」他又得意地說,「死在馬小卓的手裡,我不要太心甘情願。」

  「滾!」我忍無可忍,只能說髒話。

  「噓——」他說,「才提醒過你要做淑女,這麼快就忘,不教訓簡直不行,就這樣吧,馬小卓,我們來打個賭:我會把你剛剛扔掉的東西親手戴到你脖子上去!」

  說完這句,他掛了電話。

  我伸出腳,狠狠的踢了一腳那個無辜的垃圾箱,不管腳尖鑽心的疼和來往人異樣的目光,而是捏著電話,看著那個眼巴巴的追過來,等我把電話還給她的女生,不無嘲諷的說:「他給你多少錢,你才肯做這種無聊事?」

  女生被我嚇到,小小聲聲地對我說:「他是我哥……」

  哥?毒藥之所以能猖獗,未必不是因為自作賤不可活的妹妹們太多了些。我把電話往那女生懷裡一扔,用力踢了一腳地上那個盒子然後氣乎乎地往教室走去。剛走兩步,我轉回頭,只見那個女生正趴在垃圾桶上往垃圾堆裡眺望。真叫人絕望——如果她是我妹妹,我早就一個巴掌摑過去。

  更加莫名其妙的事還在後頭。我剛踏進教室,就聞到一股香水味,很好聞的味道,濃而不郁,滿教室都彌漫著。而顏舒舒,正趴在座位上,雙肩抖動,一看就是在哭。在我們座位前面的地上,我看到一個被摔得粉碎的小瓶子。

  這正是香味的源頭。

  世界一定是還不夠亂。

  顏舒舒的性格,是標準的庸人自擾型。此刻的我一點提不起安慰她的心情,更沒有空替別人梳理煩惱,馬卓從來就不是誰的救世主。我只是自己把腳下那些碎掉的瓶子踢了踢,整理整理自己的書,準備上早讀課。

  可是,肖哲卻不打算原諒她。

  「八卦婆!」肖哲忽然回身罵,「算我求求你,你能不能不要再丟人現眼了?

  顏舒舒終於停止了抽泣,她埋下頭,在書包裡一陣亂翻,翻出好幾張一百的紅色鈔票,站起身來努力往前傾,把那些票子一把拍到肖哲的課桌上,嘴裡喊著:「我們兩清了!」

  肖哲頭也不回地把那些錢扔回顏舒舒的課桌,顏舒舒又再扔回去,肖哲又再扔回來,顏舒舒又再扔回去,教室裡的同學們見此情景都哈哈大笑起來,有人在大喊:「不要給我啊,我正好沒生活費了!」上課鈴聲響起,老爽抱著教案從外面走了進來,我趕緊把散落在地上的錢和桌上的錢都收拾起來,一股腦兒塞進了我的桌子。

  「有什麼事放學再說吧。」事情已經到我不得不出場的時候,我只得小聲對顏舒舒說。

  她用力擦了擦已哭得紅腫的雙眼,對著前方小聲地罵了一句:「神經病!」

  還好,這一回肖哲沒有再回擊。

  下午是考試,連考兩門。一直到晚上去食堂的時候,我才有機會問顏舒舒她和肖哲到底是怎麼回事,顏舒舒說:「我就是問他為什麼還沒把香水送給你反而送一個那麼怪裡怪氣的東西,他就生那麼大的氣,怪我不該在你面前亂說,又說什麼那東西根本就不是他送的,而且香水買來也壓根就不是送你的,是送給她姨媽的生日禮物,誰信啊?你說像他這樣膽小如鼠的人,算什麼男人啊。」

  我把幾百塊錢整理整理塞回顏舒舒的口袋說:「他說的一定是真話,是你瞎想的吧。好好的他為什麼要送我禮物。」

  「那怎麼會?」顏舒舒說,「他買之前一再問我什麼樣的女人該用什麼樣的香水,還拿你來舉例。我看他八成是拍你的馬屁不成,心裡不舒坦,拿我出氣!」

  顏舒舒一路絮絮叨叨,吃飯時也不安穩,到處跑去跟人說話,繞了一圈後她回到我對面,蒼白著一張臉壓低聲音對我說:「不好了,要出大事了。」

  她一向一驚一乍,我沒當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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