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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丁丁呢?她沒有陪你回來嗎?」

  「沒有。」天長說,「她在她老家,一直在替我籌款治病。她對我很好,我那時剛念大學,對北方一點也不習慣,是她和她的家人照顧我……」

  「我知道……」夏然不讓她再說下去。

  一周後夏然看到了丁丁,是她去機場接的丁丁。丁丁放下行李,和她擁抱。她的頭髮燙過了,看上去成熟了許多。夏然邀她去她家住,那是夏然租的一個小居室,不大,和丁丁在北方的房子挺象的。在夏然家的長沙發上,丁丁拉開她隨身帶的布包,裡面全是鈔票。

  「二十萬。」丁丁說,「我爸並不同意我們,所以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天長真幸福。」夏然說。

  「他得活著。」丁丁說,「他那麼年輕,他怎麼可以死去?」丁丁一邊說一邊開始流淚,扯掉了夏然的一盒紙巾淚還是沒有流完。

  「快別哭了。」夏然說,「反正錢籌到了,等天長病好了,工作了,你們就可以結婚了,甜美的日子還在後面等著你們呢。」

  「倒是,倒是。」丁丁倒到夏然懷裡說,「有了錢,不怕了。」

  有了錢的確是好辦事,天長的手術很順利地進行了。夏然幾乎每天都往醫院裡跑,給天長和丁丁送吃的。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天長恢復得很好,可以比預先想像的提前出院。那一天,丁丁和夏然都很高興,她們第一次有心情相伴著去逛了街,在「石頭記」裡,丁丁看中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紅色瑪瑙,一買就是一對。笑嘻嘻地揣在口袋裡。

  夏然要替她付錢,她說什麼也不肯。

  「也好,」夏然說,「買給心愛的人的東西,還是自己掏錢安心一些。」

  就在天長出院的前幾天,丁丁卻突然決定要回去,夏然說等等啊,等天長和你一起回去多好。丁丁背對著夏然,笑笑說:「夏然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什麼?」

  「天長他愛的是你,根本就不是我。」

  夏然驚得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那晚你們喝醉了,其實只有我是清醒的。天長是要拉你跳舞的,可是他拉成了我,他抱著我,卻在不停喊你的名字,他那麼羞澀你是知道的,酒壯色膽,卻拉錯了人,也就只好將錯就錯了。」

  「不可能。」夏然絕決地說,「他從沒在我面前表露過一丁點兒。」

  「那是因為他的事業還沒有開始,要知道象他那樣的男人,在沒有能力前,是不會對自己心愛的人表達任何的。」

  「別瞎說了,丁丁。」夏然打斷她說,「別胡思亂想,天長只愛你,這簡直不用懷疑。」

  「不用懷疑的人應該是你。」丁丁說,「在我上大學的第三天,天長就跟我說過,他愛一個女孩,發誓要娶她,從他在教室外看到她替他擦課桌的那一刻起,他就愛上她了。」

  夏然差點站不穩。

  「所以。」丁丁笑著說,「天長是你的,誰也搶不走,我試圖搶過,可我決定認輸。我對自己說過,如果天長這次可以好起來,那麼我就認輸,心甘情願地認輸。要知道天長如果不是你的天長,又怎麼可能天長地久?」

  第二天一早,丁丁沒有告別就走了,只在沙發上留下了那兩塊鮮紅的瑪瑙,旁邊是一張小卡:「祝你們天長地久。」

  夏然也沒去接天長出院。她深知天長的為人,于情於理,他都一定會追隨丁丁而去,那麼美麗善良的丁丁,完全有資格擁有一份完美的愛情。

  而自己,還可以選擇忘記。

  不用每天再往醫院跑,日子再次陷落於孤單,那個有點像天長的男生不死心,又天天給夏然送玫瑰,冬天快到的時候,夏然終於同意了他的求婚。夏然坐在寫字臺前寫鮮紅的請柬,名單是班頭提供的,她發現自己老同學真的是很多,寫到許天長這個名字的時候,她跳了過去。

  心頭有過一陣痛,尖銳,不過短促。

  十二月的耶誕節,夏然結婚的前五天,城市裡下起罕見的大雪。視窗隱約飄進長笛的音樂,似曾相似的優美,夏然推窗而望,竟是穿著黑色風衣的天長。

  與此同時,手機裡傳來的是丁丁的短消息:「誰說你等不到天長?且行且珍惜。」

  雪下得很大,一片,一片,一片,如白色的煙火,在天空靜靜繽紛。

  §1月 野百合也有春天

  若玫是我初中時的死黨。

  你看她的名字或許會想:若是一枝玫瑰?

  其實不是若是,若玫就是一朵玫瑰,我沒見過比她更像一朵玫瑰的女孩子。

  有的女孩生下來就是被嬌寵的命。若玫就是的。十四歲開始她的身後就跟著一大幫的男生,纖手一揮,什麼樣的體力活都不用親自動手。這就罷了,她還有一個比她大八歲的哥哥,這在我們同齡的女生看來是不可思議而又令人羡慕萬分的事。記得那時刮點風下點雨,我們都頂著大書包拼命的往家趕,若玫會有她哥哥騎著摩托來接,給她套上透明的雨衣,還替她細心地理好衣角再扶她上車。

  女孩們嫉妒得直咋舌頭。

  不過和我好上後若玫就拒絕她哥哥來接她了,寧願和我冒著雨或是頂著一把小花傘說著心事回家。若玫喜歡我是因為我勇敢,我敢和最凶的數學老師頂嘴,還敢站在教學樓四樓的窗戶外一邊擦玻璃一邊沖裡面的人做鬼臉。慌得若玫直跳著向我揮手說:「死葉葉,求求你快下來,你再不下來我心臟病要犯啦。」

  如果說若玫是玫瑰,我就是一株小小的野百合,相互映襯著長大,只是若玫視我如知已,所以我從不自卑。

  我和她哥哥的第一次接觸是在若玫的十四歲生日那天,若玫對她哥哥說:「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葉葉。」然後對我說:「這是我大哥若松。」

  若松伸出手來和我握手,我嚇得臉通紅,忽地往後一跳。逗得他們兄妹倆哈哈大笑。

  就是在那一晚愛上若松的。

  很多年以後,我也覺得用一個「愛」字並不過份。

  若松很會唱歌。若玫是五音不全的,我真沒想到他有一個那麼會唱歌的哥哥。那是夏天的夜晚,就在若玫家的客廳裡,他抱著吉它,一首一首地唱給我們聽。「世界不像你想像的那樣悲戚,每當春風吹過,樹葉在枝頭綠呀綠,夏天剛剛開始,蟬兒在枝頭譜著歌曲……」都是我們從來沒有聽過的歌,他的嗓子乾淨極了,唱的時候,他偶爾會看我,我就羞澀地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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