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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樊疏桐仰著頭,查看了地形以及「敵情」,指示寇海:「你掩護,去引開他媽的視線,我去解救我們的細毛兄弟。」

  寇海一看羅麗娟那架勢,就哆嗦:「首長,還是你去掩護吧,我怕被她媽劈死。」

  樊疏桐瞥他一眼:「瞧你這沒出息的樣,你去引開他媽比我勝算大,誰讓你名聲比我好呢,我去肯定會被他媽說是我帶壞了細毛。」

  沒辦法,寇海只能冒死去做羅麗娟的工作。樊疏桐的判斷很準確,寇海的形象在整個大院裡是出了名的好,工作勤奮,對待長輩有禮貌,也沒有鬧過作風問題,用樊疏桐的話說,人見人愛狗見狗親。寇海果然成功地轉移了羅麗娟的視線,並把她拉進了屋,樊疏桐立即行動,把處於水深火熱中的細毛兄弟從鄰居家救了出來,駕車逃出了軍區大院,並給寇海發了個傳呼:見好就收,喀秋莎會合。

  喀秋莎比從前更氣派了,因為換了老闆,重新裝修過。而且還新設了豪華包間,供重要客人使用。包間很大,被一面華麗的鏤花屏風一分為二,一邊擺放著客人聊天喝茶的沙發,一邊是就餐的大圓桌,鋪著格子桌布,擦得雪亮的銀質餐具早已擺放整齊,餐桌中央的玫瑰花叢更是讓整個包間芬芳四溢。

  樊疏桐在沙發上落座,又忍不住數落細毛起來,來的路上就數落了一通,說他拉屎不揩幹屁股,結果招來了瘋狗。細毛唉聲歎氣,平日人民公僕的威風沒了蹤影,耷拉著腦袋矮了半截:「我怎麼知道那丫頭這麼難對付呢,要知道她是這樣,就是拿槍逼著我……我也不會跟她搞……」細毛說起這事就懊惱得不行。

  樊疏桐又好氣又好笑:「還拿槍逼著你搞呢,你當你是大明星啊,我呸!你頂多是只蒼蠅,甭管什麼蛋,見縫就叮!這回好了吧,叮上炸彈了……」

  「我說老大,現在兄弟落難,你就別往我傷口上撒鹽了,還是給我想個萬全之策救兄弟一把吧。」細毛求救地望著樊疏桐。

  「自己拉的屎自己揩!」樊疏桐才懶得理會。

  「老大,你比我有經驗,你……你不能見死不救。」

  「像你這樣的敗類,死了是為民除害!」

  「老大……」

  當時兩人已經在喀秋莎的包間裡喝上茶了,一邊鬥嘴一邊等著寇海會合。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寇海來,細毛著急了:「會不會光榮了?」

  「閉上你的烏鴉嘴!」樊疏桐忙不迭給寇海發傳呼。正發著,門開了,賊兮兮地閃進一個人……樊疏桐和細毛愣了半晌,這,這人是誰?

  只見那廝腋下夾了個公事包,戴了頂鴨舌帽,穿著件皮夾克,要命的是下麵還穿著條洋不洋土不土的格子西褲,鼻樑上還架了副墨鏡。這……這不是黑皮嗎?樊疏桐和細毛只覺得要抽風,這小子前陣子還在賣搖擺機,怎麼眨眼工夫就換行頭了?果然是黑皮,當他的招牌笑容在他猴樣的腮幫子上扯開的時候,樊疏桐和細毛這才還了魂:「你丫抽風啊,整得跟個嫖客似的。」自己都要抽風的細毛還說黑皮抽風。

  黑皮大搖大擺地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落座:「我像什麼嫖客,你才是正宗的嫖客,我剛去了你家,聽說你把別人姑娘的肚子嫖大了,出息了啊……」

  「有沒有搞錯,我這算什麼嫖,我沒嫖她,搞……搞對象怎麼是嫖呢?」細毛還為自己辯解。

  「可你名字就叫『嫖客』。」

  「是……是樸赫。」

  「我聽著就像是嫖客。」

  「你丫找抽是吧,不去賣你的搖擺機上這來幹什麼?」

  「我現在不搖擺了,不搖擺了。」黑皮揭下鴨舌帽,撓了撓有些禿頂的頭,那樣子像極了李東寶。那時候有部很火的電視劇叫《編輯部的故事》,裡面的男主角就叫李東寶,葛優演的。那時候葛優沒現在有名,黑皮尖嘴猴腮的樣子跟葛優還真是形似又神似,尤其是現在年紀輕輕就禿頭,簡直成了葛優的翻版,偏偏這廝還就喜歡撓他的禿頭,一邊撓一邊說:「真不搖擺了,再搖擺我就要把自己賣了,我今兒來呀,是向士林道謝的……」說著起身對著一直微笑不語的樊疏桐深鞠一躬,再鞠躬。

  「停停停,今天是我的生日不是我的追悼會,你給我鞠什麼躬!」樊疏桐不容他鞠第三躬,一掌把他劈回到沙發上。

  可是黑皮又一把彈起來,抓住樊疏桐的手:「兄弟啊,是你救了我,我不謝你謝誰啊,從前我錯怪了你,是我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可是兄弟就是兄弟,我落難至此,要不是你出手搭救,我只怕現在已經流落街頭要飯了……」說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了起來,「士林啊,連我爹媽都不管我了,你要我怎麼報答你才好,這輩子報答不完,來世做牛做馬我都要報答你啊……」

  細毛一頭霧水:「你丫這是唱的哪出呢,賣搖擺機賣瘋了?」

  這事還得從一個月前說起,禍害無窮的傳銷被有關部門界定為非法行銷,大批的傳銷窩點被端掉,黑皮未能倖免,被收容進了看守所。因為欠了下線大筆集資款無法歸還,公安機關勒令他必須償還集資款,否則將以詐騙罪移交檢查機關,寇海的妹妹常英剛好就在派出所上班,知道了這事,回家講給了寇海聽,寇海又告訴了樊疏桐。樊疏桐當時也沒說什麼,卻一聲不吭地幫黑皮還了集資款,這才讓黑皮得以脫身。黑皮出來後,不用問都知道是樊疏桐出的面,因為家裡人是不會管他的,而親友裡有不少被他拖下水,人人見他恨不能誅之,更別說搭救,最後也就剩一幫還有來往的兄弟,可是除了樊疏桐,誰也沒有這個實力幫他償還債務,因為那不是一筆小數目,在九十年代初對普通老百姓來說不亞於是天文數字,不是誰都可以拿得出來的。

  樊疏桐倒是對此顯得很淡然,甩開泣不成聲的黑皮的手,指了指沙發:「坐,坐那兒好好說。」停了下,長長地吐出一口煙,「其實這事也沒什麼好說的,別說大家是從小玩到大的兄弟,就是普通朋友,也不會見死不救,我知道你並不是故意要這樣,你是脫不了身了,我不救你難道看著你去坐牢?」

  細毛這才明白怎麼回事,插了句:「黑皮啊,你以後要好好做人啊,幹什麼都要遵紀守法,路走正了,能掉泥坑裡嗎?就拿我來說,我要不在水邊走,能濕鞋嗎?」說著掉頭又拽住樊疏桐,「老大,你救他也得救我,憑什麼不救我?」

  「滾!」樊疏桐甩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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