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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嗯,我有空一定過來。」芳菲忙不迭地點頭,恰在此時,芸媽又端出一盤精緻得令人咋舌的點心,兩個女孩子的眼睛都瞪直了,「哇,好漂亮的點心……」芳菲就差沒當面流口水了,「我都捨不得吃呀,太漂亮了。」

  芸媽介紹說:「這是我們梅苑特有的點心,只招待貴客的,小姐喜歡吃,下次再來。」芸媽很會察言觀色,她看出端姐對這個女孩子十分喜歡。

  的確,沈端端打量著心無城府的芳菲,笑得優雅而含蓄,「喜歡吃,就多吃點,是低糖的,不用擔心會發胖。」

  繼而又抬頭吩咐芸媽,「要老張準備些點心打包,讓她們走的時候帶上。」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芳菲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著實招人喜歡。沈端端也確實很喜歡這個女孩子,一直到四月領著芳菲和同學離開,她臉上始終保持著深淺莫測的笑容。

  莫雲澤送四月她們回校,一直到很晚才回來。

  沈端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跟芸媽聊著天,莫雲澤跟她打了聲招呼就徑直上樓,沈端端也不看他,不輕不重地丟了句:「芳菲這女孩子我蠻喜歡的,跟你很般配。」

  莫雲澤保持著上樓的姿勢,沒有動。良久,他緩緩轉過身,「什麼意思?」

  沈端端側過臉,毫不回避他的目光,嫣然一笑,「別這麼看著我,我的意思是,也許不久我們梅苑要辦喜事了。」

  「……」

  終於畢業了。

  四月跟寢室的姐妹狠狠醉了一回,然後抱頭痛哭。不知道哭什麼,就是想哭,哭得最慘的恰恰是素有女俠風範的姚文夕。

  「四月,我們真的要分開了嗎?是不是真的啊?」姚文夕哭得一雙眼睛又紅又腫,抱著四月,把她的半邊肩膀都哭濕了。

  一起共處四年,所有青春的成長和疼痛現在回想起來竟然是那麼的彌足珍貴,今日各奔東西,不知何年再相聚。於是愈發捨不得,哭哭笑笑,爭著把各自心愛的東西贈予對方,牽著手走出校門的時候,誰都不敢回頭。

  而就在畢業這天,四月接到芳菲的電話,還沒開始說話,就在電話裡一通大哭,「姐,姐,你快回來,我爸不行了……」

  李老師死了。

  上課的時候,猝死在講臺。

  四月趕到醫院的時候,李老師已經被蓋上了白布,程雪茹哭得死去活來,幾欲昏死。芳菲大約已經忘了哭,呆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偶人,沒有了人類的表情。一切都來得太突然了,四月都來不及反應。追悼會設在學校的禮堂,來了很多人,李老師生前教過的學生聞訊從四面八方趕來,送老師最後一程。

  四月那幾天一直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她始終不相信李老師已經不在人世,看著躺在鮮花叢中的李老師,總是在心裡不停地問,他是誰?他不是李老師吧?他真的是李老師?他還會醒來的吧,他只是暫時躺在那裡……

  而就在李老師去世的前天,四月都還和他通過電話,李老師要她有時間跟芳菲回家吃頓飯,說是提前給她們姐妹倆慶祝畢業。四月答應了,還在電話裡說:「老師,我和芳菲畢業了,你以後就別那麼辛苦了,我可以賺錢養家。」

  「你們別管我,出來了好好工作,只要你們有出息,爸爸就很高興了。」李老師在電話裡的聲音很嘶啞,一聽就是用嗓過度所致。因為李老師帶的是畢業班,正是高考衝刺的關鍵時候,勞累就可想而知了。

  四月當時在電話裡聽著李老師嘶啞的嗓音,想起這些年李老師把她撫養成人所承受的種種艱辛,只覺心裡針紮般地難受,有那麼一瞬間,四月幾乎就要喊出口,她想喊他一聲「爸爸」,可是到底膽怯了些,沒能喊出來。

  她以為還有時間的,她有餘生大把的時光來好好報答李老師的養育之恩,可是她沒有想到,上天沒有給她時間。直到李老師被推進火化爐,火葬場的大煙囪冒出嫋嫋青煙,四月才相信她最最敬愛的李老師不在了。

  她號啕大哭,那哭聲淒厲絕望,身邊的人都過來拉她,可是她半個身子都滑坐在了地上,頭髮散亂,滿臉是淚,哭得嘴唇都泛紫了。

  「姐!」芳菲欲過來扶她,無奈程雪茹在丈夫被推進火化爐的時候就昏死過去了,芳菲得送母親去醫務室,只好喊旁邊的姚文夕和李夢堯幫忙。

  姚文夕和李夢堯拼命去拉四月,旁邊的人也都幫忙,可是四月這個時候任憑別人怎麼拽,怎麼拉,就是無法站立起來。她已經哭得聲嘶力竭。

  「讓我來吧。」一個挺拔的身影站在了她們的跟前。

  姚文夕和李夢堯滿頭大汗地抬起頭,並不認得這個人,只見這人一身黑西裝,身姿筆挺,雖然戴著墨鏡,英俊的面孔仍顯露無遺。

  「我是四月的哥哥。」莫雲澤說著俯身打橫抱起哭得渾身抽搐的四月,「跟她妹妹說聲,就說我帶走了她。」

  「噯,你,你……」姚文夕追上去。

  「我叫莫雲澤。」

  莫雲澤那段時間沒有住在梅苑,他搬出來了,住進了城南的一套隱蔽的高級公寓,除了助手阿森,沒有人來過他這裡。

  他也不歡迎別人前來拜訪,特別是莫家的人。

  在搬出梅苑之前,他跟沈端端有過一番劍拔弩張的較量,他本不想把關係搞這麼僵,但是沈端端的意圖太明顯了,不僅頻頻邀請芳菲來梅苑做客,還將芳菲介紹給莫家的親友,甚至毫不避諱地宣揚「雲澤的喜事近了」,暗示芳菲是莫雲澤的未婚妻。

  那天是莫家一個輩分很高的叔公的壽辰,當時礙於那麼多親友在場,莫雲澤忍著沒出聲,一回來就跟沈端端大吵一架。

  「你憑什麼干涉我的私事,我娶誰與你何干?你算莫家的什麼人?」因為實在是氣極,莫雲澤一點情面都不打算給她。

  沈端端道行深得很,並不生氣,反問他:「那你告訴我,你想娶誰?四月嗎?」既然已經撕破臉皮,她索性挑明,「雲澤,你心裡想什麼我都知道,只是我必須提醒你,你跟四月是兄妹!不管有沒有血緣關係,哥哥娶妹妹,莫家丟不起這個臉!對,本來這事是不歸我管,我的確也算不上是莫家的什麼人,但我到底是你的長輩,在莫家,還沒有誰敢說我沈端端管不了莫家的事……」

  莫雲澤冷笑,「你不就是仗著三叔的勢嗎?告訴你端姐,我也是看在三叔的面子上一直對你以禮相待,敬重你,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容許你干涉我的私事,你愛管莫家的事你儘管去管,我的事跟你無關!」

  「雲澤,你這是把自己往絕路上逼。」沈端端直直地看著他,目光冰利寒冷,「在莫家,沒有誰可以真正做到恣意妄為,包括你三叔,都做不到!你如果跟四月走到一起,在外人眼裡就是亂倫,你三叔,包括莫家的所有長輩都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你在莫家長大,你該明白這點。當年你父親那麼喜歡四月的母親顏佩蘭,到死都惦記著她們母女倆,想給她們母女一個名分,結果呢,他做到了沒有?他是莫家長子,他都做不到,你憑什麼?」

  一句話將莫雲澤打入地獄,他好半天沒有回過神。

  沈端端無疑已經捏到了他的痛處,愈發的不急不緩了,她慢條斯理地坐到沙發上,坐姿優雅地斜靠在沙發上,恢復了慣有的端莊,「你三叔要我帶話給你,如果你敢做出敗壞莫家門風的事,你就別怪他會動四月……」

  莫雲澤倒抽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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