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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真是難過,七年,我跟你之間隔絕了七年。所以你不會懂我,這讓我很難過,我沒辦法將這七年裡錯失的東西一點點補回來,我彌補不了,而你已經長大,我們之間的距離就越來越遠了。」

  四月迷迷瞪瞪地看著他,有些聽不懂他的話。

  而他已仰起脖子,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不免也皺起眉,端詳空空的杯子,「怪了,怎麼有些苦……」

  送四月回學校後,莫雲澤駕車返回梅苑。他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給阿森,「你馬上給我聯絡那個容念琛,我要見他,越快越好。」

  「是,莫總。」

  回到梅苑,一進客廳就看見三叔莫敬添端坐在沙發上,冷著臉看著他,似乎在等他回來。「三叔。」莫雲澤雖然遲疑了下,但還是恭恭敬敬地打招呼。

  「興致不錯啊,盛圖都要倒了,一點也不影響你泡妞,果然是年輕好啊,天塌下來也壓不著你,是吧?」莫敬添的臉在燈光下,透著可怖的陰冷。

  端姐坐在邊上,忙打圓場,「年輕人嘛,總有些應酬的,你那時候不也一樣。」在三叔的面前,端姐總是得體得無可挑剔,連起身都那麼優雅,一顰一笑極有分寸,「雲澤,吃了沒有,廚房有粥,要不要芸媽端點過來?」

  「不用了,我吃過了。」莫雲澤悻悻地走到沙發邊上坐下,他知道,今晚免不了又是一頓訓了。端姐很會看場合,知道這種時候她不宜在旁邊,忙藉口上樓做瑜伽抽身撤退,經過莫雲澤身邊時還不忘給他遞個眼神,示意他好好跟莫敬添談。因為看得出來,莫敬添的心情很糟,整張臉都是黑的。

  開場白就充滿火藥味,莫敬添咄咄逼人地看著莫雲澤,「雲澤,還記得你對我的承諾嗎?盛圖現在搖搖欲墜,你很高興是吧?」

  「三叔,這話從何而來?」莫雲澤一向很有涵養,這會兒也只能壓抑著怒氣,「這些年您也看到了,為了盛圖東山再起我付出了多少,只是事已至此,我沒有三頭六臂,我盡力了,而且恐怕事情並非是我們看上去的那樣僅僅只是簡單的商業並購,我懷疑對方跟莫家是不是有深仇大恨……」

  「深仇大恨?」

  「是的,不到一個月就收購了我們19%的股權,導致我們大肆崩盤,一些老股民紛紛將手中積攢多年的股票拋售,連我們董事會的一些老股東都動搖了,顯然有人盯住了他們,開出令他們無法不動心的價格。這些老東西都是些唯利是圖的傢伙,有錢給他們,誰不動心?頭疼的是對方對我們瞭若指掌,而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目前僅知道這家主持收購盛圖的投資管理公司背後是個財團在支援,來自海外,我敢打包票他們對這次收購事前做了縝密的策劃和部署,計畫時間不會少於十年,否則不會隱匿得這麼深,一點底子都查不到。」

  莫雲澤分析得頭頭是道,又問:「所以三叔,您這次回來我就想問問您,過去莫家是不是跟人有過很深的過節……」

  莫敬添蹙起眉頭,揉著太陽穴,非常頭疼的樣子,「我怎麼知道有什麼過節呢,你爺爺和你爸爸在世的時候,我並沒有直接參與過公司的決策,因為你爺爺信不過我,很多事情他們都不願意跟我講。」

  莫雲澤說:「這幾天我拜訪了一些已經退休的老員工,他們也大多記不清了,因為商場上的競爭時時刻刻都存在,不可能不得罪人,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們的印象倒是蠻深刻……」

  莫雲澤躊躇了下,欲言又止,「就是很多年前,關於南港碼頭的那個項目,那次的競爭很激烈也非常殘酷,因為那個專案最先並不是盛圖開發的,是爺爺他們從一家叫振宇的公司手裡搶過來的,當時事情鬧得很大……」

  莫敬添馬上記起了什麼,連忙點頭,「哦,我有印象,專案搶過來後,那個振宇的老闆還跳樓自殺了吧。」

  「沒錯,從他們公司的樓頂跳下去的。我打聽到,振宇老闆自殺不久,他太太也去世了,公司也很快解體,整個家族都分崩離析了,三叔,您看這事……」

  「你懷疑這次收購我們盛圖的跟振宇有關?」莫敬添連連搖頭,「不會、不會,這都過去多少年了,怎麼會是他們?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也只是懷疑,並沒有確鑿的證據。不過我會繼續去查查,也許能查到點蛛絲馬跡。因為我覺得,站在振宇的立場,家破人亡的淒慘下場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不能接受,如果振宇的後人存心要報復,也不是不可能。」

  「好吧,你去查吧,越快越好。」莫敬添顯得有些不耐煩了,「總之你記住,盛圖的生死存亡是你必須承擔的責任,莫家在你就在,莫家倒了,雲澤……」莫敬添的目光漸漸變得森冷,「後面的話我就不說了,你自己掂量。」

  說著站起身,徑直上樓,都到樓梯口了,又轉過身看著莫雲澤,「聽說顏佩蘭的女兒找到了?很好嘛,你下次把她帶回家來讓我瞧瞧,怎麼著也是我們莫家的後代,她媽媽可是你爸爸跟你二伯到死都惦記著的女人,她女兒一定很漂亮。」

  說完這話莫敬添就上樓去了。

  莫雲澤一個人坐在空落落的客廳,感覺像坐在一尊華麗冰冷的墳墓裡,背心滲出涔涔冷汗,驟然間寒痛刺骨……

  深夜,莫雲澤背著手站在臥室的窗前,看著黑漆漆的後山,自言自語:「四月,你有沒有覺得這裡像一座墳?埋了多少人啊,爺爺,爸爸,二伯,雲河,阿婆,唐毓珍,莫家的人都埋在了這裡。現在活著的,有時候我都分不清是人還是鬼,而我註定也要埋在這裡。我做鬼都是不自由的,四月,你說該有多可悲……」

  躺到床上,莫雲澤很久都沒法平靜下來,也許是房子過於沉寂,他分明聽到了一種類似呻吟的哦吟聲,時斷時續,不堪入耳。聲音的來源就在樓上,甚至還能聽到軟床的彈簧不堪重負發出的吱吱聲,一陣比一陣激烈,「啊——」一聲尖而長的含混不清的嘶叫,莫雲澤驚得從床上坐起,可是緊接著就是滿足的嗷嗷聲,像漏風的風箱。三叔的。

  一整晚,那聲音都沒斷過。

  早上在餐廳,莫雲澤看到頭髮梳得一絲不亂的沈端端,坐在餐桌邊慢條斯理地喝著牛奶時,始終沒辦法將昨晚的那聲尖叫跟她聯繫起來。而坐在對面的莫敬添亦是西裝革履,紅光滿面,那種情欲滿足後的光彩絲毫不用掩飾,因為根本掩飾不了,他的胃口似乎很好,一口氣吃了三個煎蛋。

  莫雲澤頓覺一陣反胃,哪還吃得下東西,他藉口先去公司,就匆匆離開了餐廳。到辦公室的時候還很早,大部分員工還沒上班。但是阿森卻早早地等候在門外的沙發上,他跟著老闆走進辦公室,很細心地注意到莫雲澤暗黃的臉色,「莫總,您的氣色看上去不大好。」

  「是啊,最近又開始失眠。」莫雲澤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坐下,揉著太陽穴,臉色的確是晦暗的,他問阿森,「我要你約容念琛的事怎麼樣了?」

  阿森愣在原地沒吭聲,似乎在思忖該怎麼回答。

  「怎麼了?」

  「可能,您見不到他了。」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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