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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祁樹禮當即就翻了臉,敲著桌子說:「什麼不吉利?誰不吉利?不吉利的人應該是你才對,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道你的罪過嗎?還不明白我為什麼不想跟你在一起生活嗎?過去你做了些什麼,現在說什麼都已經無可挽回,我今天帶考兒回來不是來徵求你同意的,我只是表示一下禮節,僅此而已……」

  「我曉得啊,你跟傑伢就是不肯原諒我,可我當時也是沒有辦法才……」祁母一把鼻涕一把淚想在兒子面前道出心裡的委屈。

  「別說了,還說那些有什麼意思?」祁樹禮打斷她,聲色俱厲,「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你當年拋棄小靜,把她送人,我怎麼會背井離鄉到外面討生活?小靜又怎麼會至今杳無音信?還有,你是怎麼對待考兒的,當初你要了阿傑的全部遺產不說,阿傑屍骨未寒你就要收回她的房子,這可是我親眼看到的,這也是你被逼無奈嗎?什麼是被逼無奈啊,什麼事情逼得你非要賣兒賣女虐待兒媳啊,如果爸爸當時在世,你敢這麼做嗎?」

  祁母停止了哭泣,看了看我,低下頭不說話。

  「你心腸太狠,從來不為別人著想,我真是羞愧,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母親,如果不是因為你生養了我,對我有養育之恩,你絕無可能還可以見得到我!」

  祁樹禮扔下這句話就帶著我離開了。

  晚上我們在一起吃飯。

  「考兒,不要介意我對母親的態度,她是我所有痛苦的根源……」祁樹禮搖著頭,被痛苦的往事糾纏得心煩意亂,「我現在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了,也懶得理會了,我只想帶著你去美國重新開始生活,過我從來不曾有過的生活,而這生活只有你才能給我。」

  「我什麼都給不了你。」

  「我不著急,時間會慢慢改變一切的。」

  「如果時間能改變一切,你還會像現在這樣痛苦嗎?」

  祁樹禮愣愣地看著我,答不上來了。

  「不要對我期望太高,你要的我給不了,我有的你也得不到,正像你說的,我只是去重新開始生活,但這生活並不包括愛情……」

  「考兒……」

  「我很殘忍是不是,沒有辦法,我左右不了自己的心。」

  四月二日。

  我麻木地坐在自己的屋子裡,一整天沒有出門。

  全家人都在忙著準備第二天的婚禮,酒席已經訂了,喜帖也已經發了,每個人臉上都掛滿笑容,尤其祁樹禮,更是笑得合不攏嘴。午飯的時候,他敲我的門,問我想吃點什麼。我說什麼都不想吃。他在門外徘徊了很久,最後還是進來了,來到床邊,看著我說:「考兒,我說過我不會勉強你的,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結婚,現在還來得及,酒席可以退了,喜帖也可以廢了,我不想看到你這麼難過的樣子,我要你開開心心嫁給我,懂我的意思嗎?」

  「不是的,我心裡很亂,需要時間整理……」我無力地靠在床頭,像個久治不愈的病人蒼白無血色,每說一句話都很吃力,「既然我答應嫁給你,就不會改變主意,請給我一點時間,我想將自己的過去好好整理一下,然後徹底地埋葬,我現在就在埋葬,在掘墓,過去的愛或者恨都要在我嫁給你之前入土,嫁給你之後我就是一個簡單的我了,不會再糾纏於往事,也不會再有想念……」

  「考兒,你還愛著他是嗎?」

  「是的,所以我才要將這份愛埋葬……」

  「不能分一點點給我嗎?」

  「愛情不是糖果,可以分,可以送……」

  「沒有了愛,你嫁給我還會幸福嗎?」祁樹禮兩眼通紅,一把抱住我,嘶啞地喊了起來,「不,考兒,如果這樣我寧願你不要埋葬過去,你在心裡給他留個位置吧,也留著你的愛,雖然我不敢奢望得到你的這份愛,但至少我可以擁有完整的你,我不要一個靈魂和情感已經支離破碎的你,不要,我不要……」

  「可是如果不埋葬過去,我會死的,會死的,過去就像一個長在我體內的隨時惡化的腫瘤,如果不切除,早晚我會舊病復發,再無回天之力……」說著我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起床站到窗邊,看著滿目春光,尋找新生活的希望,那希望是在桃紅柳綠間,還是在身後這個男人的愛的目光中呢?我不知道,沒有人告訴我答案,就像這場猝然開頭茫然結尾的愛一樣,從一開始,我們都不知道後續如何,只知道憑著一顆熱烈的心盲目去愛,去傷害,到手又失去,失去又尋覓,反反復複弄到最後愛雖在心裡生了根,可卻患上不治之症,拿掉會痛死,不拿掉會被折磨死,所以在這滿目春光裡,我才會茫然不知所措。

  我不知道,選擇這條路,是找到了生的希望,還是加速死亡,

  我死不足惜,可惜的是毀了身後這個男人,我知道他對我們未來的生活是給予了希望的,他希望或者是幻想有一天我真的會愛上他,就是這點希望他才會明知我心已死亡還要拽著我不放。他這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就不明白,即使是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一旦有了裂紋,無論你如何修復都不可能恢復原來的模樣,而且弄不好還會徹底碎掉,最後一文不值只能埋掉,或許他知道這個道理,而裝作不知道吧,自欺欺人跟自私貪婪一樣,都是人的一種本能。

  「你再考慮一下吧,如果實在覺得痛苦,我們可以取消婚禮,或者把婚禮延後……」祁樹禮離開房間時跟我說,「明早之前給我答覆,過了明早,可能就來不及了,不要怕我受經濟上的損失,這點損失對我而言實在算不了什麼。」

  晚飯我只喝了點湯就再也吃不下東西,然後又把自己關進房間,可能是祁樹禮已經跟家人說了什麼,沒有人來勸說我,靜靜地,連說話都很小心,生怕擾亂我的思緒。進了房間,我躺在床上,腦子裡一片空白,床頭的鬧鐘「滴滴答答」數著時間,八點、十點、十一點……一分一秒催人老。

  十二點,半夢半醒間,手機突然刺耳地響了起來。我拿起電話虛弱地「喂」了聲,那邊就傳出一個我魂牽夢繞的聲音:「考兒,是我。」

  「墨池,墨池是你嗎?」我驚喜地從床上一躍而起。

  「是的。」

  「你在哪裡?」

  「在名古屋的一家醫院裡。」

  「你要動手術了是嗎?」

  「是的,所以想在這之前給你打個電話,不打……怕再也沒有機會。」

  「你不會有事的,你一定要活著出來,一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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