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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我以最快的速度沖到辦公室,一進門就笑得趴在了桌子上,馮客剛好在跟阿慶說事,見我笑得這麼淒慘忙問出了什麼事,我就把麥子跟老崔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兜了出來,一直自稱臉皮比城牆厚的馮客差點沒栽倒。阿慶和另外兩個同事則跟我一樣,笑得快抽筋。

  「白考兒同志,」馮客憋著氣看著我,正色道,「現在是辦公時間,只許談工作!」

  「好,好,談工作,你要談什麼?」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說。

  「看樣子這回是甭指望老崔了,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

  「想什麼辦法?」

  「拉贊助啊,」馮客目不轉睛地瞅著我,小眼睛眯成了一線天,「這件事情非同小可,關係到我們這個劇能不能達到質的飛躍,所以一定要交給一個非常有親和力的人去做。」

  「誰?」

  「你啊!」馮客呵呵笑道,「你剛才笑得那麼喜慶,看得我心花怒放,就那麼幾秒鐘,我就決定把拉贊助這個光榮的使命交給你……」

  我還沒反應過來,馮客馬上又搶著說,「別發火,聽我把話說完,這幾天我又仔細聽了前陣子錄下來的配音,說真的……」這猴子搖搖頭,很惋惜的樣子,「你的聲音實在是好聽,可是咱們那設備……嘖,嘖,比我還老,再好的聲音也錄不出理想的效果……」

  我瞪著他,等他把話說完。

  「我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把錄音的地點挪個窩……」

  「你想挪到哪去?」

  「上海。」

  「哪?」

  「上海。」

  「……」

  我一宿沒睡。

  「我實在是不想走以前的老套路,否則這次我們肯定還是賠,我想來想去,決定換個模式操作,前提就是把錄音地點選擇在上海。因為那裡不僅有一流的設備和最專業的錄音人才,還有就是我的一個老同學在上海話劇演藝中心,那邊看了我們的劇本,很感興趣,說如果我們的廣播劇市場反應好,他們就準備買下這個劇本的舞臺改編權……」

  馮客的話在我腦海裡盤旋了一宿。

  他平常吊兒郎當慣了,很少見他這麼認真誠懇地跟人說過話,但我知道他一直就是個很有抱負的人,只是在錄廣播劇的事情上他承受的壓力不小,很多人在背後說三道四,說他拿公家的錢打水漂,嘩眾取寵。但我知道他不是,也欣賞他這一次破釜沉舟的勇氣,這麼多年的同事和朋友,我沒有理由不幫他。可是他為什麼偏偏選擇去上海錄音呢?

  上海,上海……兩年前的那次叛逃讓我對那座城市充滿著嚮往和感傷,而我日思夜想的那個男人現在就生活在那座城市,也許走在外灘的晨風裡,或是漫步在靜安寺的夕陽下,我會和那個人擦肩而過,我已不是原來的我,他是否還是原來的他呢?

  他真是夠狠的,兩年來音訊全無,他在長沙不是還有個工作室嗎,他一定也會時常來往長沙,可是他居然連一點音訊也不給我,這個世界居然還有比我更冷漠和自以為是的人!兩個極端的瘋子走到一起,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有結果的,唯一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這樣簡單的道理我居然直到現在才想明白!

  算了,不想這麼多了,當務之急還是幫馮猴子籌措糧餉。他這次如果真想鹹魚翻身,徹底改變別人對他的看法,窩在長沙肯定是不行的,我贊成他走出去(雖然並不贊成他去上海)。第二天一到辦公室我就給米蘭打了個電話,她路子多,應該有辦法。

  「找周由己。」米蘭說。

  「他……行嗎?」

  「試試看啊,我們這幫同學裡不就他混得最好嗎?」

  米蘭說的是實話,周由己是我們的中學同學,在H大讀的土木工程,畢業後自己弄了個工作室,生意火得不得了,他做的生意五花八門,不僅設計建築,還做建材、裝飾、房產,所以他的名片上總是排得滿滿的,什麼公司總經理、設計總監,什麼策劃師、預算師、專案經理等等。而這一大串的頭銜後面始終只有三個字:周由己。用他自己的話說,這叫百變不離其宗,孫猴子變來變去還是孫猴子。他這人活得瀟灑,錢是賺了不少,不過消耗也大,其中很大一部分花在了女人身上,他生平最大的愛好就是換女人。

  據他自己講,除了初戀,從沒一個女人跟他在一起超過半年,最短的有時候只有一個星期,米蘭就常拿他開玩笑,說他一個月換一個女朋友,到年底還沒有女朋友過年。而他就有一點好,重色不輕友,始終把朋友放在第一位,從不輕看朋友,朋友請他上五星級酒店吃飯他去,拉他上大排檔他也去,所以他的朋友遍天下,這一點跟米蘭倒很相像。所以他們兩人的關係一直不錯,米蘭隔三差五地就宰他一頓,《笑傲江湖》裡有個淫賊田伯光,米蘭就把「天下第一淫賊」的封號給了他,對此他也照單全收。兩人見面打招呼也很有趣,米蘭每次見面總要問:「喂,淫賊,最近又上了幾個?」周由己當仁不讓地回答:「我才從床上下來」。

  雖然我估計他沒多少錢可以贊助,但我還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給他打了通電話,說明情況,他猶豫了下,最後說可以給我贊助兩萬,多的沒有了,因為最近他惹上了一樁官司,正缺錢。我知道兩萬肯定不夠,但有總比沒有好,就連聲向他致謝。第二天我們約了地方見面,他最近剛出了趟國,才回來,幾次打電話約我,我都回絕了,所以一見面他就抱怨道:「真是的,怎麼約你都不出來,要立牌坊啊?」

  「呸,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我對他是知根知底,所以無論他說什麼葷話,我都處變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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