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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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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床啊,你覺得上床沒意思嗎?」耿墨池把手放在我的腰際溫柔地看著我說。 「可總有下床的時候。」 「如果可以,我願意跟你死在床上,可是你不給我機會。」 我笑了起來,笑得很悲涼。 「我們還見面嗎?」他很認真地問。 「再看吧。」我搪塞。 「我有點捨不得你。」他正色道,不知是真是假。 可是在走向安檢通道的一刹那,他忽然拉住我擁入懷中,沒說話,緊緊抱了我兩分鐘,我沒看他,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徑直走向安檢。我沒回頭,但我感覺耿墨池的目光利箭般從我背後直插入胸膛,正中我的心。我的心好一陣疼痛,起飛的一刹那,我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飛機提升到一個未知的高度,看著窗外碰在飛機上的雲彩,我還是很害怕飛機掉下去,上飛機前他是買了保險,掉下去航空公司會賠二十萬,可是誰來給這段感情買保險?他是不會了,他把話說得很明白,我已經很盡力了,只是你適應不了,所以很遺憾,我們還是繞不開分手這條路。 飛機在長沙黃花機場降落時,我忽然明白過來,這個世界上最不保險的就是感情,所以沒有一家保險公司會給感情投保。我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倖,還好沒有繼續冒險下去,否則後果比飛機不小心掉下來還可怕。但是不知怎的,走出機場後我發現自己的心還在痛。 出乎我意料的是,這「心痛」持續了半個月都沒有緩解,半個月來耿墨池杳無音信,他突然人間蒸發了,感覺像做了一場夢,夢醒後居然什麼都不剩。 這個時候農曆新年到了,不堪回首的1997年終於就要完蛋。電臺的工作也終於可以告一段落,放假那天一下班我就接到父母打來的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回家過年,我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確切的時間,只說到時候再看吧。 「萍萍,你在那邊是怎麼回事啊?」母親在電話裡很不高興,她還是習慣叫我以前的名字,「我跟你爸都聽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傳聞,你還是要注意影響……」 傳得真快,連家裡都知道了!毫無疑問,我跟耿墨池結伴去上海度假的事已讓我苦心經營了四年的「賢慧」名聲毀於一旦。 「我知道樹傑去了你心裡不好受,可是你已經不小了,做什麼事情要先考慮後果,現在社會上又很亂,你不能不管自己的名聲,把名聲搞壞了,以後誰還敢要你。」 我暗笑,我的名聲什麼時候好過? 沒辦法,為了安撫爹媽,我必須回家過年,一直挨到臘月二十八,過年只差兩天了,我再也等不下去了,只得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過年。我胡亂地往箱子裡塞東西,精神恍惚。其實我知道自己在等什麼,也許只是一個電話。 整理完行李我下樓填肚子,如果沒記錯,我應該有兩天沒沾過米了,每天僅靠水果和餅乾充饑。我連吃飯都覺得是一件麻煩事。這日子是越過越沒名堂了。但是今天我想好好犒勞一下自己,新的一年就要來臨,跟往事乾杯吧,把那些不痛快的事情通通忘掉。我在馬路對面的一家酒樓裡選了個最好的位置坐下,氣急敗壞地點了一大桌子菜,寫單的服務員疑惑地看著我問:「小姐,你一個人嗎?」 「是。」 「你恐怕吃不了……」 「我願意!」我瞪著服務員,「還怕我不給錢嗎?」 服務員二話沒說趕緊拿著單子進了廚房。 可是菜上來後,我才吃了幾口就感覺飽了,很多菜連動都沒動就買了單。一個人遊魂似地爬上樓,開了門,我一頭栽在沙發上昏昏睡去。好像是做了一個噩夢,我被驚醒了,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十二點。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了,也怎麼都想不明白,我何以把自己弄到這般境地! 睜著眼睛到了淩晨兩點,我再也不堪忍受失眠的折磨,就爬起來從餐廳的酒櫃裡找出半瓶酒,打開音響,放上一張百聽不厭的梁祝,坐在沙發裡一杯杯跟自己乾杯。窗外狂風肆虐,屋內梁祝的聲音幽暗低回,如泣如訴,那種令人落淚的宿命感折磨了我很多年。第一次聽梁祝時剛上初中,那是一次偶然路過音像店時聽到的,我用一個星期的早餐錢買了一盤磁帶,那個時候還沒有光碟。長大後我買了很多版本的梁祝,有小提琴、鋼琴、二胡、古箏,我就是那個時候迷上了音樂,如果沒有音樂,我想像不出我苦悶的少女時代該如何度過。此刻我舉著酒杯,一點點地回想這些年經歷的人和事,還是覺得沒有一件事情讓我值得留戀,往事竟是那麼的破爛不堪,直到遇見了他…… 我感覺眼前忽然就亮了,耿墨池的音容笑貌在酒精和音樂的作用下像放電影似的緩緩流淌出來,我頓覺心如刀割,趕緊關了音響,打開了收音機,調到自己工作的電臺的頻道。這麼晚了,電臺的同事還在值班,不過沒有播新聞,而是重播白天的一檔文藝節目,是台裡自己錄製的根據名著改編的廣播劇《呼嘯山莊》,這是每年春節電臺的重頭戲,很受聽眾歡迎,我在劇中配女主角凱薩琳的音,這會兒播的正是凱薩琳和管家婆奈莉的一段對話: 「你為什麼愛他,凱茜小姐?」 「廢話,我愛——這就夠了。」 「不行,你必須說出為什麼。」 「好吧,因為他英俊,而且好相處。」 「次。」 「還因為他年輕,而且快活。」 「還是次。」 「還有,因為他愛我。」 「這一點並不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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