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如果可以這樣愛·續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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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是聖誕了,耿墨池要回新西蘭,陪母親一起過聖誕。我要他帶我去,他開始不肯,我死纏爛打,他還是不肯。「幹嗎不帶我去呢?伯母很喜歡我的。」我央求道。數年前我曾經在上海見過耿母,印象中那是個十分優雅美麗的阿姨,對我很好。 「我媽說過喜歡你嗎?」耿墨池聽到這話好笑。 「喜歡啊,她親口跟我說的。」 「你臉皮蠻厚!」耿墨池當時正在浴室對著鏡子剃須,回頭瞟了我一眼說,「不過她倒是經常問起你……」 「就是嘛,像我這麼獨特,誰見了都過目難忘的。」我臉皮更厚了。 「還是不行。」 我站在浴室門口恨得牙根直癢,但這個時候不能跟他抬杠,我學著對面阿芷一樣的腔調發起嗲來,拖長著聲音說:「墨——池——」 我一般是不發嗲的,一發嗲大地都顫抖。果然,耿墨池顫抖了下,手一晃,下巴立即被劃了條口子。我見狀拔腿就跑,他從背後拽住我,把我拖到床上用被子捂住又是一頓狠揍。他肯定是不習慣我這樣的,因為在他面前我從來就是粗聲粗氣,沒有一點淑女的樣子,儘管他一直很喜歡淑女,可是我如果突然「淑女」,他心臟就受不了。 但是我最終贏得了勝利,他答應帶我去新西蘭了! 「準備好護照。」他說。 可是護照在祁樹禮那裡,當初搬出來的時候很匆忙,很多東西都撂他那邊了。我不好直接找他要,免得他以為我們要遠走高飛似的。我決定親自去拿。瞅准了時間,耿墨池不在家,祁樹禮也上班去了,阿芷也不在,我大搖大擺地晃到了隔壁。他新雇的傭人跟我很熟,我簡要地跟她說明情況,她就讓我上了樓。我先在書房裡翻了個遍,沒找到,又摸到臥室,床頭櫃,梳粧檯,每個抽屜都仔細地翻找,找的時候感覺自己是個賊,儘管這房間我住過兩年。 這個時候,祁樹禮可千萬別出現,否則他真以為我是來偷東西了。可是,可是世間就有這麼巧的事,當我在梳粧檯的屜子裡沒找到護照,疲憊地抬起頭時,猛發覺鏡子裡走來一個人,一身筆挺的西裝,搖搖晃晃地站在了我身後。這個男人,怎麼老是喜歡突然出現在我身後,早晚我會被他嚇出心臟病。 「你在找什麼?」他在鏡子裡微笑著看著我。 我尷尬地轉過身,「這個,我,我找……護照……」 「你終於過來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進這個房間。」他眼神迷離,一身酒氣,似乎剛從外面應酬回來。喝了酒的男人是很危險的,我得趕緊撤。可是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拖進他懷裡,不由分說就抱住了我,「別走,考兒,別走,我想你……」 我使勁推開他,聲音開始發抖,「你,你喝多了!」 「沒有,這點酒算什麼,」他笑著伸手撫摸我的臉,眼神卻很悲傷,「你有了他就把我丟在一邊,不管我的感受,當著我的面跟他親熱,你知不知道我好難受,考兒,我真的很難受,每天晚上我都睡不著,把阿芷當成你都沒用,她不是你,她取代不了你……」 「你真的喝多了!」我把他的手拉開,他卻捧住我的臉猛地吻了下來,我又踢又打,最後竟被他摁到了床上,他拉上窗簾,開始解西服的扣子。 「不,Frank,你不能亂來的,我現在是他的人,你該明白……」我邊說邊往床頭縮,可是他脫下西裝外套後撲了過來,無論我怎麼求饒,他就是不放手。雖然我跟他共同生活過兩年,可是我的肉體和心靈從未在他這裡達成統一。回到耿墨池身邊後,身心早就不屬於他了,現在更加無法接受跟他的肌膚之親,我覺得我是被強暴了,屈辱和憤怒,恐懼和悲傷瞬間吞噬了我,而他激情澎湃,輕而易舉就佔據了我的全部。 我一直在哭泣,當年在他懷裡咳血的時候都沒哭得這麼厲害,仿佛被四分五裂般,對這個男人曾有的感激和敬仰,全在這一刻毀了。 潮水退去,沙灘總是盡顯狼狽。我感覺我就是一具橫在沙灘上的遺骸,暴露在陽光下,沒有人來掩埋,只會等著海鳥過來一點點地啄食。 他很溫柔地給我擦拭身體,給我穿好衣服,然後將我緊緊抱在懷中,親吻我的額頭,「老天,我是活不下去了,擁有你的感覺足以毀滅我所有的意志,考兒,怎麼辦,看著他擁有你,我都要瘋了,怎麼勸自己都沒用,我很害怕,即使他死去,我怕我還是沒辦法讓你回到我身邊來……」 我突然就掙脫他,跳下床,狂奔下樓。耿墨池回來的時候,我剛從浴室出來,他詫異地上下打量我,「大白天洗什麼澡。」 次日早上,祁樹禮親自送來了護照。耿墨池不知內情,還向他說謝謝。我當時穿著睡裙站在樓梯口,不知怎麼就發了瘋,沖他扯著嗓門吼:「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兩個人齊齊抬頭看我…… 祁樹禮離開的時候,背是勾著的,回頭望了我一眼,深深的一眼。 耿墨池何其的聰明,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但他什麼也沒說。一整天,他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下午的時候,他突然要我跟他出去走走。我們走馬觀花,轉到城北的Kerry Park(凱瑞公園)。說是公園,其實只有一片綠地,幾把長椅,但視野極其開闊。傍晚時分,三三兩兩的人群聚在這裡,看霞光落盡,閃閃發亮的海水平靜下來,遠處的瑞尼爾雪山也在天邊的暮靄中漸漸引退。所有這些城市的背景都退到幕後去了,演出開始,城市中心的太空針亮了起來,金色的光芒勾出塔身優美的曲線,塔頂一團綠色,瑩瑩如玉。在它的身後,萬家燈火,星星點點做著溫柔的陪襯。 不眠的西雅圖之夜,正是由此而來。 「不知為什麼,我很喜歡這座城市,儘管我來這裡不過幾個月。」耿墨池點了支煙,輕輕吐出一口,夕陽灑了他一肩。 「我也很喜歡這裡。」 「我知道。」他伸出手臂攬住我,目光直視著前方的瑞尼爾山,「真想在此長眠……所以臨走前想再看看這座城市,我已經訂好了機票,明天飛新西蘭。」 我的視線突然被一層淚霧掩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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