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如果可以這樣愛·續 | 上頁 下頁
二五


  我們圍坐在木地板上,一邊吃水果沙拉,一邊喝酒,Monica從法國帶回來的葡萄酒。當她們得知我現在在咖啡店當服務生後大為吃驚,尤其英珠,充滿同情地摟住我,撫摸我的臉蛋,「哦,可憐的乖乖,這麼快就被甩了?」

  「什麼話,肯定是Cathy甩人家好不好。」Monica大多時候都在幫我說話。她們都知道我跟一個華人富商同居,也見過祁樹禮,對他的紳士風度印象很深刻。

  「不是啦,覺得合不來就分開了。」我輕描淡寫地說。

  「那就搬過來住嘛,外面租房很貴,反正我男朋友去了巴基斯坦要半年後才回來。」Monica說。英珠連連表示贊同,還說也要搬過來住,三個人住一起熱鬧。

  「不必了,我有地方住的。」

  「住哪兒?」她們異口同聲地問。

  「聯合湖區。」

  「遊艇?船屋?」她們又是異口同聲地問。

  我怯怯地點點頭。

  啪的一聲,英珠對著我的後腦勺就是一下,「你還有錢住船屋?幹嗎要騙取我們的同情?」她將我的腦袋摁在地板上,「死丫頭,住船屋還去端咖啡,你活膩了吧,我的同情是這麼好騙的嗎?」

  說的是韓語,整個一母夜叉。

  但Monica還是信我的話,她建議我別端咖啡了,去餐廳彈琴,雖然也賺不到什麼錢,但總比當服務生要好些,她有個朋友開了家法國餐廳,就在艾利略灣旁的碼頭區,最近正招個現場演奏師,她問我要不要去試試。這還有什麼要考慮的嗎?第二天我就在Monica的引薦下見到了她那位開餐廳的朋友,現場彈了首曲子給他聽,雖然水準有限,但濛濛外行還是勉強可以的。畢竟我也學了幾年,又在耿墨池這位大師的拳頭下薰陶了兩個月,加上又是看在Monica的面子上,老闆同意我留下來,也是按小時計酬。

  艾利略灣旁的碼頭,遊客很多,碼頭區是指70號碼頭到50號碼頭,在這兩千多米的海岸休閒路上,盡是餐廳和賣紀念品的商店,可以眺望艾利略灣和派克市場,連成一大片散步區。在這裡開餐廳,生意通常都是很好的。碼頭區的遊客擠滿了大大小小的餐廳,路邊也有很多賣運動衫的路邊攤,有街頭表演者,有流浪漢,公路上車子來來往往,高速公路有三層,看得人眼花繚亂,整個碼頭熱鬧非凡,跟我所住的寧靜的湖區形成強烈對比。

  在美國,只要四肢健全,不怕吃苦,好壞是可以混到一碗飯吃的。一個禮拜過去了,我應付得還算自如,沒有出岔子。客人們其實很少會去認真聽琴,他們更多的是享受這種悠然自得的氛圍,跟朋友說笑聊天,鋼琴對他們而言就像掛在牆上的畫,只是個擺設而已,沒有人會注意角落裡一個來自東方的孤獨的演奏者。

  每天我大概會在餐廳待兩到三個小時。我和另一個奧地利琴師輪流演奏。雖然錢賺得不多,但維持基本生活是沒有問題了。為了保持好一點的狀態,晚上我沒有再去酒吧兼職。

  雨還是在下,我差點都忘了曬太陽是什麼感覺了。耿墨池偶爾也會來電話,日子過得很平靜。但我不敢告訴他我在賣藝的事,我怕他知道了真要殺了我,因為我彈得最多的就是《愛》的系列曲,拿他的曲子去賣藝討生活,他會將我碎屍萬段。

  這天是週末,餐廳的客人比平常多很多,我有些緊張,而那個奧地利演奏師卻請假沒來,讓我一個人撐場面。兩個小時不間斷的彈奏,我已經把我會彈的曲子都彈遍了,可老闆還要我繼續彈,說給我加薪水。我倒不是在乎他加不加我薪水,而是我蒙人的水準已經發揮到頭了,再彈下去只怕要露馬腳,但是為了保住這份工作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演奏。我選了耿墨池教過我的一首新曲子,也就彈過幾遍而已,疲勞、緊張、再加上曲子不熟,很快就亂套了,到後面完全不知道彈的是什麼東西,台下開始有了噓聲。彈到一半的時候,已經有人叫我下去了,我緊張得快要哭。

  突然,從我身後伸過一雙大手,將我從琴凳上提了起來,台下頓時一片驚叫。我被那雙大手推到一邊,驚魂未定,那傢伙自己坐到了琴凳上,旁若無人地演奏起來,將剛才那首我彈得亂七八糟的曲子重新開始演奏。大師啊,才一個過門,台下立即安靜下來。美好的東西總是能產生共鳴,我在這兒彈了這麼多天的琴,從來沒這麼安靜過,原來不是他們不在意琴聲的悠揚與否,而是我根本就沒彈悠揚過。

  一曲彈畢,掌聲四起。

  很多人甚至是站起來鼓掌。老闆也是。

  我還愣著,耿墨池已經很有風度地站起身,跟客人們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氣衝衝地拉起我就往店外拖,一直把我拖到店門外的街上,我轉身又要進去,「別拉我,今天的錢還沒結呢……」

  耿墨池對著我的腦袋就是幾下,「你彈成這個樣子還好意思找人要錢?倒貼錢都沒人聽!氣死我了,我教你彈琴是讓你到這兒賣藝的嗎?彈成這個鬼樣子也敢出來賣藝,丟你自己的臉不要緊,把我的臉也丟盡了!居然還敢彈我的曲子,我的曲子是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演奏的嗎?音樂廳、劇場才是彈我曲子的地方!……」

  他一路罵罵咧咧,我連還口的機會都沒有。走到地下街入口處,他的火氣還沒消,又揪住我的耳朵吼:「你要是敢跟人說是我的學生,我殺了你!幸好我回來得及時,要晚點,我耿墨池一世的英名就全被你毀了!氣死我了!簡直氣死我了!」

  他一邊罵還一邊跺腳。

  我瞅著他,突然沒來由地著迷起來,他發脾氣的樣子好酷啊,一身淺灰色洋裝,儒雅冷峻,氣質超然,這樣的男人絕對是極品中的極品,難怪我愛他這麼多年。他回日本的這些日子,我沒有一刻不想念他,住在他的船屋裡,睡在他的床上,面對著燈火港灣,常常徹夜難眠。此刻日思夜想的男人突然出現在面前,我百感交集,激動得要昏厥。儘管他是在罵我,可我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仿佛他是在說著這世上最動人的情話。

  還是太思念了!我不顧一切地撲上去,跳到他身上鉤住他的脖子,動情地貼上了自己的嘴唇,他沒有預料到我會有這一手,被我撲得倒退幾步。我則像蛇一樣地纏在他身上,貪婪地吮吸著他的味道和氣息,仿佛整個世界都空了,只剩下我和他,此刻我真願意和他化成一座雕像,在西雅圖的天空下永遠地展覽我們的愛情。

  浪漫的西雅圖本來就是展覽愛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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