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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樊疏桐緩緩抬起頭,嘴角上揚,仿佛是想笑,卻像牽動了什麼傷口,眸底閃過難言的痛楚。「想朝夕的時候。」他這麼說。

  連波啞然,愣愣地看著他……

  樊疏桐夾了個灌湯包到連波的碗裡,神色倒是淡然:「吃吧,別冷了。」

  「還是沒有消息嗎?」連波問。

  「沒有,一點都沒有。」

  「聽說,你給首長打過電話。」

  樊疏桐愕然:「這麼快你就知道了?我昨晚打的……」

  連波笑了起來:「一大早,我在等飛機的時候,首長就給我打電話,說你昨晚跟他通了電話,感覺他非常興奮。」

  樊疏桐的臉立即就垮了下來,沒好氣地說:「我是為了打聽朝夕的下落,不然我瘋了吧,給他打什麼見鬼的電話。」

  「哥,別這麼說,首長其實很可憐,年紀這麼大了,身體很不好,老是住院,我來的時候他又進醫院,你抽空去看看他吧。」

  樊疏桐就兩個字:「沒門!」

  說著不耐地擺擺手,「換個話題吧,說點高興的行不?」

  第三章 內心藏著魔鬼的人

  朝夕到達鎮上的時候,已經黃昏。

  這一天坐飛機趕火車又坐汽車,一路顛簸下來,她已經疲憊不堪,拎著行李走出車站時,她總算是松了口氣。

  暮色下的景象讓朝夕頗有幾分不適應,矮塌塌的房屋,狹窄的馬路,空氣中彌漫著腥味,估計是靠近海邊的原因。車站門口擠滿了賣水果的攤販和載客的摩托車,她一出來就被眾多摩托車圍堵在中間,「姑娘去哪?」、「我來載你」、「上我這上我這」、「還是上我這吧」、「來來,我便宜點載你羅」……在京城的摩天大樓中待久了,猛然置身這樣亂糟糟的環境中,朝夕本能地有些畏懼,幾乎脫不開身。最後她瞅准一位面相憨厚的大哥,跳上他的摩托車,報出地址,那位大哥一溜煙地載著她突出了重圍。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更多的腥氣撲面而來,朝夕只覺胃一陣陣地往上翻。

  付了車錢很久,朝夕仍站在紅星小學門口徘徊。

  這就是連波上班的地方?

  一張鏽跡斑斑的鐵門內,只有矮矮的幾間破敗平房,中間是個操場,小得可憐。學校可能已經放學,校園裡空無一人。

  「姑娘,你找誰?」朝夕正張望著,旁邊的門房內走出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漢子,背著手,也在打量朝夕。

  朝夕惶恐地看著他。

  「我都瞧見你好一會兒了,老在這走來走去。」那漢子看上去倒還和氣,笑容可掬地說,「你是不是找人?」

  朝夕點點頭:「我想打聽下,你們這有個叫連波的嗎?」

  那漢子的眼睛一下就亮起來:「有啊,他是我們這的教導主任。」說著很熱情地迎上來,「你是連老師的什麼人啊,他不在呢。」

  「不在?」朝夕一驚。

  「嗯,走了好幾天了,說是去看他父親,他父親是部隊上的。」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昨天他有打電話過來,說是要遲幾天,他去北京辦點事。」

  「去,去北京了?」

  「可不是,今兒早上應該就到了北京。」

  「……」

  朝夕徹底無語,她就是今天早上從北京飛過來的,他們竟然在機場錯過了!到底是緣分淺了,即便擦肩而過,也看不見對方。今生今世,他們還能見面嗎?只覺悽惶,真是悽惶,人生的規則如此殘酷,一旦走錯路,就只能朝著錯誤的軌跡一路走下去,就如此刻,他躲了她三年,她執意追過來,千山萬水地追過來,她在想她是不是又錯了?其實她也不知道她此番來G省見他是為了什麼,質問他,罵他,扇他耳光,抑或是跟他同歸於盡?

  那位跟朝夕打招呼的漢子就是楊校長,見朝夕一身城裡人打扮,拎著行李,料想她肯定是遠道而來,連忙很熱情地接過朝夕的行李,招呼道:「來來來,跟我走,到我家去吃飯,都這麼晚了。」楊校長顯得很興奮,一邊引著朝夕往前走一邊說,「我家就住學校後面,正好要開飯了……」

  楊校長一家都很歡迎朝夕。可是他們越熱情朝夕越局促,因為楊校長家的境況讓享受慣了城市生活的朝夕心裡很不好受,一家五六口人擠住在三間低矮的平房內,家裡沒有一件像樣的傢俱,連吃飯的桌子都瘸了一條腿,用磚頭墊著的。再看楊校長的三個兒女,衣衫舊得都看不出顏色了,老大是個小夥子,連鞋子都沒穿光著腳,兩個妹妹體格粗壯,一看就是經常幹體力活磨礪出來的。朝夕不能理解,好歹也是個校長,家境竟是這般艱難,連波呢,他這幾年怎麼過來的?

  吃完飯,楊校長跟朝夕在他家院子裡的榕樹下聊天,朝夕這才得知楊校長是四川那邊過來的,六十年代上山下鄉就在這裡紮了根,算是老知青了。也難怪,在老楊的身上有很明顯的六七十年代知識份子的烙印,非常樸實,得知朝夕是連波的「妹妹」,楊校長頗有些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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