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千尋 > 愛,在你轉身時盛開 | 上頁 下頁
六八


  「我已經給您訂了,因為我們查到了冷翠小姐的下落,她此刻正在巴黎。」Peter的確是個好下屬,什麼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祝希堯眼光死而復生地閃了閃,「她果然在巴黎?」

  Peter回答:「沒錯,她住在巴黎一家酒店,跟她母親在一起。」

  「她母親?」

  「是,兩個月前剛從中國過來的。」

  「她身無分文怎麼有錢去巴黎?」

  「應該是她威尼斯的一個朋友資助的,她從天使之翼搬出來後就住在威尼斯的朋友家裡……」

  「文弘毅!」祝希堯的眉心蹙到了一起。

  「是,冷小姐住院的時候也是他照顧的。」

  「住院?住什麼院?」

  「具體情況不清楚,好像是燒傷的,跟安娜小姐有關。」

  「又是她!」他大吼一聲,驚天動地的一拳,猛地砸在辦公桌上,「哐當」一聲,桌面玻璃炸響著碎開,玻璃屑四處飛濺……「別再讓我見到她!凍結她帳戶的所有存款,收回她住的房產,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都是我的寬容忍讓縱容了她,才有了今日的下場,我是咎由自取,自己受苦還連累到碧昂和冷翠,一個死了,一個流落他方,我才該死!我真的該死!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好,我該下地獄!」

  「老闆……」Peter連忙起身上前,因為祝希堯的右手被玻璃刺傷,鮮血淋漓,他沖著門外的秘書室喊,「來人,快來人!」

  回到天使之翼,祝希堯吩咐僕人將安娜的所有東西都扔出了房間,包括安娜養的兩隻純種貓都被趕出了花園,還有一隻哈巴狗也被祝希堯踢下了樓。

  他恨!從來沒有這麼恨過!

  傍晚的時候刮起了大風,烏雲堆積在天邊,天空陰沉得像要塌下來。到了晚上,他剛在床上躺下,呼啦一聲巨響,暴雨如期而至,傾盆的大雨劈劈啪啪在窗玻璃上炸響。他剛想抬頭看看窗外,就被一道強烈的閃電,刺得睜不開眼睛。這閃電熾烈無比,不及反應,便整個兒穿透了這間屋子,整棟房子都戰慄起來,接著是一聲天崩地裂的霹靂……

  冷翠,冷翠,他喚著她的名字,情緒再度失控。他知道她最怕閃電,這樣的夜裡,她一定嚇得大哭。這讓他想起了羅馬的那一夜,在納佛那廣場的酒店,那間看得見落日的房間,也是這樣的狂風暴雨,他擁她在懷裡,親吻她,哄她,一切恍若隔世。現在離開他的懷抱,她在哪裡躲藏呢?

  閃電持續到半夜。

  他昏昏沉沉疲憊不堪,似睡非睡,眼睛明明閉著,卻看到了好多景象。他覺得他應該是睡了的,也許是太久了,黑暗讓他變得焦灼不已,他掙扎著從黑暗中爬了起來……腿軟軟地,像踩在稀鬆的泥裡,每走一步都很艱難,而黑暗漸漸散去,他恍然看到了一線光明,立即變得興奮起來,他看見了一條水流湍急的河,一個白衣女子在漩渦中掙扎,淒厲地喚著他的名字,Jan,Jan……

  「碧昂!」他認出那女子,喚著她,一頭栽進了河裡……

  「Jan,帶我回家,我要回家……」碧昂哭泣著,絕望地朝他揮舞著臂膀。他不顧一切地朝河中掙扎著遊去,「碧昂,你回來,我等了你十年,你回來!」

  「我也等了你十年啊,Jan!」

  「那你快回來,別在外面流浪了,回到我身邊來,碧昂……」

  「不,我知道我回不來了,Jan,我只求你將我帶到普羅旺斯去,你答應了要帶我去的,那裡才是我的家!」

  「好,好,我帶你去,可是你不能離開我,好嗎?」

  碧昂哭泣著連連擺頭:「Jan,我不行了,我沒有辦法繼續留在你身邊,會有人替我來愛你的……」

  「碧昂,碧昂,你回來!……」

  他霍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額上一片冷汗。他瞪著眼睛,迷惘地掃過整個房間,閃電還在繼續,拉著窗簾,屋裡的每一樣東西仍然清晰可辨。

  還是黑夜嗎?這漫漫長夜何時才是個頭?他虛脫般地下床走向窗邊,扯開窗簾,茫然拉開了格子窗,一邊拉,一邊就嘩嘩地淌下無法抑制的熱淚。

  「碧昂!碧昂!」他哽咽著,伸出頭對著茫茫雨夜大喊,「回來吧,回到我身邊來,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害,我也不相信會有誰能替代你對我的愛,就如冷翠,即便我愛她,她也不會愛我,沒有辦法,我解脫不了自己……十年前你離開我嫁給那個男人,我就進了地獄,碧昂,給我活下去的理由吧,失去了你,又失去了她,即便今夜讓這閃電將我劈死,我也是解脫不了的……」

  狂風卷著暴雨灌進房間,他半邊身子一下就淋得透濕。他把臉仰起來向著遠處的天空,伴隨著宣洩,胸腔內巨大的悲傷牽起撕裂般的痛,讓他以為他就要在這一刻死去。是的,他不後悔,也不痛惜十年光陰只為了對情人的一個承諾,他不信來世也不信鬼神,可有時候想來,這愛在哪兒?所謂的愛,轟轟烈烈後終歸於沉寂,愛與不愛,生命與死亡,從來就沒有一個明確的界限。當她說愛,你就覺得擁有整個世界,可是一旦轉身後再回頭,她不見了,就覺得這一切灰飛湮滅,恍若一場夢。他和她,終逃不了兩地分離各奔東西,一想起來,心就「哢嚓嚓」地碎成兩半……

  清晨,他恍然睜開眼睛,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床頭、地毯上都是黃澄澄的一片。而窗外,又是一片勃勃生機,仿佛昨夜的暴風雨只是一場夢境。不過花園裡的薰衣草被肆虐得厲害,一片片倒在花田裡,溝渠中還漫著水,水面漂著無數紫藍色花蕾。

  還沒有盛開,就已經凋謝。

  愛,是不是也如此呢?

  Peter一早就來了,送老闆去機場。上午十點的飛機飛巴黎。可是祝希堯執意要先去墓地,他說:「我要去那裡跟她說說話,她昨夜來找過我。」

  說得跟真的似的。Peter原本說要誤航班的話都咽回去了,這麼多年鞍前馬後他深知老闆的個性,決定的事情是改變不了的。

  墓地被暴雨沖刷得乾乾淨淨。綠草如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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