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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4

  清晨,冷翠被附近教堂的鐘聲驚醒。她早早地退了酒店的房,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心事重重地趕去機場,坐上了飛往威尼斯的飛機。也許見到那個叫Jan的男人,她會知道一些事情,至少會知道姐姐拼盡全部力氣去等候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於是對此次旅行充滿期待。原以為要坐很久,沒想到飛機上的畫冊剛看完,威尼斯就到了。義大利還真夠小的!冷翠沉浸在畫冊中還沒回過神呢。她穿了一件灰白色的貼身呢裙,戴著頂同色調的小圓帽,鼻樑上還架了幅墨鏡,拖著行李箱從機場出口走出來,忍不住東張西望。

  到了嗎?這就是威尼斯?怎麼這麼多人?熙熙攘攘,跟個菜市場似的,擠得一團糟。而且很多是拿著相機的記者,不會吧,這麼隆重地歡迎我?冷翠頗為受寵若驚。正「受驚」中,人群中突然爆發出尖叫,潮水般湧向冷翠,將她擠得動彈不得,如果這時候摔在地上,非被踩成肉醬不可。但她很快意識到,人群並非是朝她湧來,而是朝她後面的某個人,她忍不住回頭一看,立即也尖叫起來,湯姆克魯斯!

  上帝啊,聖母啊,居然讓我跟湯姆·克魯斯同一班飛機抵達,冷翠頓時熱血沸騰,扭轉身也朝阿湯哥撲過去。果真是想男人想瘋了,一直沒瘋掉的原因是因為沒有遇到讓她起色心的男人,阿湯哥,全世界的女人都會對他起色心,何況是好幾年沒談過戀愛的冷翠。所以,上帝,請赦免我的罪吧,讓我碰碰阿湯哥再把我治罪也好。

  冷翠畢竟是挨得近,同一班飛機下來的,在人群的推搡中,竟跟帥死人不償命的湯姆擠到了一起,她中文、英文一起上,語無倫次,後來她仔細回想,怎麼都想不起跟一直微笑著的阿湯哥說過什麼。根據她「痛苦」的回憶,她的手剛挨著阿湯哥的皮夾克,不到兩秒鐘吧,立即被兩個巨神一樣的黑鬼推開,那是他的保鏢。然後她就被更加瘋狂的人流擠開了,眼睜睜地看著她的阿湯哥被人群簇擁著離開,差不多是被「抬」出機場。

  原來明星也不好當啊。

  冷翠這個時候已經稍稍冷靜下來了,周圍也沒那麼多人了,可是她卻感到自己的腳涼颼颼的,低頭一看,光著腳!她的鞋子都被擠掉了!再舉目望去,哇,大逃難嗎?偌大的候機廳到處丟著鞋,男人的,女人的,橫七豎八,場景甚是狼狽。機場工作人員顯然是司空見慣了,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開始埋頭「掃鞋」。

  不止一個人在找鞋,冷翠找了一陣沒找到,只得隨便套了雙別人的鞋子,大了,也沒辦法,總比光著腳好吧。直到走出機場,看到機場四周懸掛的海報,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天是一年一度的威尼斯電影節,難怪機場會有那麼多的記者守候,心下不由得感歎,阿湯哥,我們的緣分太淺啦。

  正是清晨剛過,秋日溫暖的陽光將這座著名的水城照得一片明媚,機場通向威尼斯本島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船,算是水上的士吧,當地人管那窄窄的船叫「貢朵拉」。這個冷翠在朱自清的散文《威尼斯》裡就有過瞭解了,她至今還記得當年和同學們搖頭齊聲朗讀「威尼斯(Venice)是一個別致地方」的時候,神秘美麗的威尼斯就深深印刻在她的心上。而沒有想到許多年後的一天,她竟然為著一個十年之約來到這座水城,親身感受這種完全不同於中國江南水鄉的獨特異域風情。

  上了一艘差不多已坐滿乘客的「貢朵拉」,高大威猛的船夫居然能用生硬的中國話向她問好,著實嚇她一跳。然後他用力一撐篙,「貢朵拉」就離開石岸,沿著彎彎曲曲的河流緩慢駛去。進入巷道時,眼前就一下子暗了下來,由於兩邊的房子較高且相距較近,天空就在頭頂擠成一線,光線只能照射在相對更高的一側的房頂。河道兩邊的屋子各具特色,但明顯斑駁陳舊,個別已經破舊,小石橋不時迎面飛來,橋上面總是有悠閒的人們在觀景、拍照、聊天。仰頭看時,也可以看見很多視窗有人影閃動,大多數的窗臺,擱著幾盆花,花開得正豔,說明這裡依舊居住著人,威尼斯人住在這裡,和這些房子、運河一起,在冷翠的眼裡成為一種安靜祥和的風景。

  不時有「貢朵拉」並排交叉穿行在水巷間,水面飄蕩著各種腔調的友好問候聲和嬉笑聲。偶爾也夾雜船夫一兩句義大利「咿呀唉喔」高音。不多時,小舟駛進寬闊的大運河,視線豁然開朗,兩邊高大的宮殿式建築鱗次櫛比,船到分割大運河的大橋後返程,很快便到了聖馬可廣場後面的碼頭。冷翠上了岸,這可如何是好,本來穿得挺優雅的,卻蹬了雙完全不合腳的鞋子,踢踢踏踏,真是丟人現眼。冷翠決定先找家店子買雙鞋再說,真沒想到,第一次來威尼斯就這麼狼狽。順便說說冷翠身上穿的那件灰白色的呢裙,是她從姐姐的衣櫃裡翻出來的,款式很簡潔,領口是經典的赫本式一字領,牌子是阿曼尼。大師就是大師,設計的衣服經過這麼多年也未失時尚,穿在冷翠窈窕的身段上,反而平添了幾分懷舊的韻味。還有她頭頂上的帽子,也是從姐姐的衣櫃裡找到的,姐姐好像很喜歡戴帽子,在一個專門存放帽子的衣櫃裡少說也存了有二三十頂,冷翠隨便拿了頂,就跟身上的呢裙很搭調。

  而冷翠所處的碼頭其實也算個小型的廣場了,豎立兩根高大的圓柱,一根圓柱上的雕塑是威尼斯城徽飛獅,另一根圓柱上的裝飾是拜占庭時期的保護神狄奧多爾。中間不可以走的,當然沒有護欄,但是明白的人都不從那裡走。當地人說從中間走過會倒楣的,因為以前這個地方是囚犯被處決所走過的地方。這些都是冷翠從飛機上的旅遊畫冊上瞭解到的,和旁邊乘客聊天時也瞭解了些。按照畫冊上提示過的,往裡亞托橋的方向應該有兩條名品街。果然,走過去名牌服飾店一間接著一間,冷翠眼尖,沒費多少工夫就找到了一雙跟衣服和帽子很襯的鞋子,一試,正合腳。走累了,旁邊正好有個咖啡廳,她進去喝了杯咖啡再出來,很快就看到在一個古老而壯觀的廣場上,數不清的鴿子飛起飛落,廣場上立著四匹大銅馬,不用說,這肯定就是文弘毅所講的聖馬可廣場了,身邊正好有個導遊帶領著一批中國遊客走過來,導遊拿著擴音器大聲解說道:

  「聖馬可廣場一直是威尼斯的政治、宗教和傳統節日的公共活動中心,1797年拿破崙攻佔威尼斯後,讚歎聖馬可廣場是'世界上最美的廣場',因此曾下令把廣場兩邊的總督府改為行宮,至今人們還把它叫做拿破崙宮。廣場左邊是聖馬可大教堂和巴西尼加鐘樓,右邊是總督府和聖馬可圖書館。請大家再看教堂的正面,是科雷爾博物館和新政廳。」

  冷翠走到廣場上,又發現有好多記者在拍照,原來有明星在這裡觀光。剛才在機場都「摸」到阿湯哥了,現在再大的星冷翠也沒了湊熱鬧的興趣。她選了個露天咖啡店坐下,點了份點心,權當午餐了,一邊喝咖啡,翻報紙,吃點心,一邊看人。因為冷翠發現那些旅客其實有很多是很好看的,雖然她對洋人一點興趣都沒有,但卻不得不承認很多年輕的歐洲人有非常精緻的五官,特別是義大利人,不論男女,高大俊美,皮膚永遠是古銅色,都像是時尚雜誌裡的模特兒。

  因為落日的時間尚早,文弘毅這時候也應該在飛機上,通不了手機,他還要兩個多小時才能到呢。跟他見了面,就可以一起在那座著名的嘆息橋上等姐姐約的人了,Jan,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同時跟兩個男人見面,冷翠總還是覺得怪怪的。

  用完午餐,冷翠決定不枉此行,到附近轉轉。威尼斯可是舉世矚目的旅遊名城啊!她上了挨她最近的聖馬可大鐘塔,據說是威尼斯最高的建築物。到達鐘樓頂上,遠眺全城風光,冷翠心情也頓時舒展開來,據說聖馬可是為紀念對此城至關重要的San Polo而修建的,他說的一句十分著名的話就是他在這裡的時候說出來的:「不要失去信心,神自有安排。」

  冷翠很喜歡這句話。

  是的,沒什麼好擔心的。不管能不能在嘆息橋上見到姐姐約的那個男人,冷翠覺得她已經做了她能做的,欠了債又如何呢,上帝會給她一條出路的。

  從塔上下來,到教堂轉了圈,冷翠還造訪了威尼斯聞名於世的玻璃和水晶商店,手藝師傅的技術精湛得讓人拍案叫絕。而因為狂歡節的原因,威尼斯的面譜也很有名,風格各異,冷翠看了覺得很新鮮,隨便買了一個,拿在手上,越看越喜歡。

  這時候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剛好兩點,文弘毅該到了,冷翠急急地朝廣場右邊的嘆息橋走去。跟畫冊上的圖片上一樣,所謂的嘆息橋,就是一廊橋橫架在河面上,很不起眼,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有名。冷翠先進到總督府,然後再從總督府走到橋上,很多的人,擠得連個站腳的地方都沒有。

  冷翠透過廊橋上的小窗戶往外面看,只看到彎彎曲曲的河巷,和河面上來回穿梭的「貢朵拉」,傳說威尼斯的囚犯每天只有兩分鐘的時間可以感受到陽光,那就是走過這座橋的兩分鐘,其餘的時間都關在封閉的地牢忍受著酷刑的折磨,見不到太陽,看不到月亮,更見不到自己的親人,囚犯在走過嘆息橋的時候看到自己昔日的戀人身邊伴了另外的人,於是感歎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是已經追悔莫及。問題是人生的很多事情,是後悔不過來的,嘆息又如何呢?

  嘆息橋,是不是警告相戀的人們,抓緊對方的手,不要錯過,如果讓對方朝著自己相反的方向走去,再堅定的愛情都只能成為自己的回憶,而自己一旦成為對方的過去,就只能在對方的回憶中成為卑微可憐的配角。沒有人願意自己成為別人的過去,成為回憶中的角色。冷翠,此時也忍不住深深地嘆息……

  三點了,文弘毅還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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