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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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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與你擦肩而過 (一) 跟女友姚曉妍告別時,曾誠說的是最多一年就回北京。 然而,從父親住的醫院出來,曾誠就意識到,他可能會失約。 他父親曾立山白手起家,一手創立的服裝廠當時有十四個大組,五百多名員工,在本地算的上中等規模,發展穩健。曾誠的志向從不在此,而他父親也鼓勵他讀他喜歡的專業,撥出資金支持他留在北京發展。 誰也沒想到不到六十歲,可以說仍然當盛年的曾立山會突發腦溢血,雖然搶救及時,可是精力也畢竟大不如前了。他稍微恢復,便惦記著工作。簇擁在病床前的生產廠長,銷售經理一邊彙報,一邊交換著眼神,分明各懷心思,曾誠站得稍遠,看父親伸出不大靈便的手,接過報表戴上老花鏡細看,心裡只覺一沉。他走過去,接過報表,不理會那些追隨父親多年的人的目光,平靜地說:「爸爸,我來看吧。」 那一刻,他知道他沒有別的選擇,一副擔子已經沒有商量地壓到他的肩上了。 曾誠頭次進生產車間,察看各個工段,不禁吃驚。車間租用的舊式廠房,衣車一字排開,中間只留窄窄的通道,電動縫紉機一齊運行,雖然算不上噪音,但也絕對不會令人愉悅,每道工序沒有明確銜接,半成品衣服亂糟槽扔在紙箱內,遍地都是碎布頭。在他看來,這根本算不上工廠,充其量只是一個大號作坊。 他開始惡補服裝生產銷售流程,不動聲色摸清公司管理現狀,一天有將近12小時在公司,一步步上手。這個過程不言而喻的艱辛,和女友的電話聯繫幾乎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安慰。有很多次,他放下電話,看著窗外夜色,惆悵地想,這樣對曉妍並不公平。姚曉妍和他是同學,也是外地人,大學畢業後讀研,兩人的夢想是在那個大都市有一番作為,而此此時,他正為家族企業疲於奔命,和朋友合開的公司已經轉讓,完全顧不上她了。果然,一年期滿。他只能艱難地說:「對不起,曉妍,恐怕短時間內我都沒法脫身。」 姚曉妍已經拿到碩士學位,順利進入一家知名外企,有去國外培訓的機會。她沉默,同樣艱難地說:「我也要說對不起。」 這樣的分手,來得順理成章,曾誠只能將自己更深地埋入工作之中。服裝是個累人的行業。一年四季,或許有生產和銷售的淡季,卻有永無止境的開發、市場維護,每一個環節都是千頭萬緒,繁雜瑣碎。曾誠並不像本地其他服裝企業老闆那樣熱衷於看時裝發佈會,找所謂流行元素和暢銷貨。他的精力更多用於建立一個成熟嚴謹的管理制度,規範職業經理人與專業人士的工作。 企業在他手裡一步步發展壯大,他率先征地修建了現代化的工業園,採購最先進的生產設備,所有生產工序按流水線方式安排:他最先在本地採用ERP 系統管理銷售,開始做公開的服裝發佈會,高薪聘請香港設計師,參加高規格展會,同時發展二線品牌,索美一時成了本地服裝產業的代表。 以前帶點嘲笑想看他笑話的本地同行開始坐立不安,悄悄跟進效仿他的做法;自恃資歷的老臣子不得不服氣地聽從他的指揮,員工看他的眼神近乎崇拜;他父親也由焦灼變得安然,開始打太極拳學書法安排退休生活。 當聽到朋友帶來姚曉妍結婚的消息時,曾誠略微失神,拿打火機的手隔了一會兒才湊到香煙上,耳邊似乎響起那個嬌嗔聲:「誠,不要抽煙了,你要戒了這習慣,就是十全十美的好男人。」 他當時笑道:「我怕我太完美了,你會自卑覺得配不上我。」 那個女孩子成了別人的新娘,而他成了一個發展迅猛的服裝企業董事長,父親正式更改法人代表,將全部擔子移交給了他。 他時常會去北京出差,但並沒與姚曉妍聯繫。對他來說,這一次戀愛是美好回憶,不需要用現實聯絡來讓回憶變質。 但兩人還是在北京一個購物中心相遇了,曾誠在上行的扶梯上正講著電話,迎面下行的扶梯上,姚曉妍抱著一個一歲多點的小女孩,略微豐腆的面孔洋溢著幸福滿足,兩人視線相遇,同時微笑點頭,然後擦肩而過。 曾誠上了二樓,手機響起,他接聽。 「以前你從來不願意陪我逛商場買衣服。」姚曉妍的聲音溫和,「寧可在下面抽煙。」 「時間和環境總能改變一個人,曉妍,我現在的工作一部分就是逛女裝賣場,算是對我很嚴酷的懲罰。」 她笑,聽筒裡同時傳來嬰兒的呢喃:「還是少抽點煙,你現在完美一點不要緊,有別的女人去自卑了。」 姚曉妍放下電話,打開車門,將女兒細心放到嬰兒座上,再回頭看看那個購物中心。裡面穿著灰色西裝的那個出色男人,曾經是她的同學,戀人。她慶倖她最美麗的年華與他一起度過,再無遺憾與惆悵。 (二) 面對曾誠,張易昕的確有自卑感。 她的優點只是家世好,相貌清秀而已。她實在不能相信,相親的物件是這樣成熟內斂條件好的男人。將近三十歲的曾誠,一舉一動都睿智灑脫,一心工作,除了抽煙,沒有不良嗜好,閒時的愛好不過是聽聽音樂,看看書和打打球。 她患得患失,對著鏡子給自己評分,得出結論,自己無論才智還是相貌都至少中人之姿,哪怕嚮往王子戲碼,也並不曾在現實中盼望自己是公主。理智告訴她,她把握不住這男人。可是對曾誠打開的約會電話說「不」,她做不到。 一次吃飯,到餐館時略早。他們坐休息區等位置,他抽煙,煙霧繚繞中,她只覺得他思緒已經飄遠,她竟然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奪下他的煙,「少抽點煙吧,你什麼都好,就這一點不好。」 他微微一怔,隨即笑了,以後果然在她面前抽煙比較少了。她想,這個男人還是在意自己的反應的。 她開始無微不至地關心曾誠,甚得他父母歡心。當曾誠向她求婚時,她松了口氣,同時又莫名難過,這個求婚很誠懇,卻實在說不上熱情。 她只能安慰自己:也許冷靜的男人就是缺乏熱情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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