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荏苒年華 | 上頁 下頁
七六


  到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鐘,雖然是週末,但他很少會這個點才起床,他只確認了幾件事,他的身上有難聞的味道,他的頭很痛,他的煩惱根本一點也沒減少。

  他一邊洗澡一邊想,看來借酒澆愁並不適合他,以後還是得飲酒適度比較好,出來以後,他拿出手機,看到自己手機上的未接電話,除了工作電話,其中有一個是大半個小時前任苒打來的,他連忙打過去。

  「小苒,我昨天喝多了一點,才起來,你找過我嗎?身體好一點兒沒有?」

  「吃過藥睡了一晚上感覺好多了,我本來打算問一下你,方不方便送我去湖畔賓館那,會務組打來電話,一定要我馬上過去結算報酬。你沒接,我就自己過去了。」

  田君培知道任苒不是那種有了男友就務必要對方管接管送的性格,她幾乎從來都沒提這方面的要求,這次打電話來,顯然有修補昨天晚上那點不愉快的意思在內。他不禁更加懊悔喝醉了。

  「你在那邊等著,我馬上過來接你。」

  任苒放下手機,走進會務組與蔣老師結算,蔣老師對她的工作表現大加讚賞,同時提出保持聯繫,希望以後有翻譯工作,可以繼續找她兼職。她當然欣然同意。

  她出來,走到大堂一側,準備坐在沙發上等田君培過來,卻看到對面沙發上坐著的竟然是呂唯薇,她身邊放著一隻行李箱,放下雜誌笑著跟她打招呼:「任小姐,你好。」

  任苒有些意外,擺出一個詫異的姿態,「呂博士,你好,現在去機場嗎?」

  「是呀,請坐,任小姐,我正在等你。」

  她只得也坐下,「呂博士怎麼知道我要過來?」

  「我請蔣老師通知你今天上午務必過來的,我馬上要回北京,跟家驄同一個航班,在這裡等他來接,走之前我很想見見你。」

  她好不尷尬,實在不想又在這裡碰到陳華一次,「呂博士找我有什麼事?」

  「任小姐,昨天你還好吧?」

  「有一點感冒,不過吃過藥好像沒大礙了,謝謝。」

  「你對我跟家驄的關係似乎沒有任何好奇。」呂唯薇姿態放鬆地坐著,面孔上含著笑意。

  任苒淡淡地說:「呂博士,我對很多事情都沒有好奇。」

  「這個態度很有趣,弄得我越發對你好奇了。」

  「視你一路順風,呂博士,我……」

  呂唯薇做了個手勢打斷了她,「請等一下,任小姐,聽我說完,我跟家驄認識得很早,可以說,我是他的初戀。」

  任苒當然早在上次北京的那次慈善演出就看出呂唯薇有話要跟她講,不過她沒料到對方講的竟然是這件事,「你沒必要跟我說私事。」

  呂唯薇的神情卻十分坦然,「雖然家驄沒有要求我跟你解釋什麼,但我覺得跟你講清楚比較好一些。我讀研究生的葉候認識家驄,當葉他還在念大學,我比他大三歲,不過他一向就比他的實際年齡成熟很多,這點年齡差距不算什麼,我很喜歡他,於是主動去跟他說了。用現在的話講,叫告白,我實在討厭這個可憐兮兮的詞兒,大概是從日本傳過來的吧,透著股莫名其妙的祈求意思。總之,家驄接受了我,我們在一起了。」

  任苒無可奈何,只得保持緘默,可是卻不由自主地想到,原來祁家驄不止一次按受來自女孩子的主動示意,難怪當年他對她那一點帶著膽怯的傾慕表現得冷靜、了然而又寬容。

  「我們相處得不錯。不過,年輕的時候,似乎沒把愛情看得太重要,總以為世界大到無邊無際,還有那麼多事情等著我去嘗試。我拿到獎學金,出國去美國讀博士,於是跟家驄分手。他表現得很輕鬆,通情達理,送我去機場。國外的生活十分豐富,可是我發現,我一直沒能忘記他。三年前,我跟他在北京上,恐怕……我再次愛上了他。」

  「這真的與我無關。」任苒不得不打斷她了,「呂博士,我不想無禮,可是我不夠資格關心你的感情狀況。你們愛或不愛,是你們的事,不用跟我說。」

  呂博士絲毫不為她的話所動,凝視著她,她有一雙明亮聰慧的眼睛,聲音平靜,「三年來,家驄對我給他的各種暗示都熟視無睹,我倒沒介意,畢竟他從前對感情這件事都很淡漠,有點兒……」她思索了一下,「一個不算餓的人,不會主動去找食物,可是若請他入席,他只要不厭倦,也願意坐下來各吃吃無妨。」

  任苒再怎麼心煩意亂,也被這個比喻逗樂了,只是笑得又引起苦澀味道:「呂博士,你不介意他這種態度嗎?」

  「愛一個人,恐怕愛的就是他的所有,包括他的冷淡與自大。在這方面,我是個不徹底的女權主義者,哈哈。」呂唯薇聳聳肩,笑了,「我想,再玩含蓄這一套,我大概太不勇敢,我決定跟從前一樣,直接對他講,他也許會意外,可應該還是會接受的。可惜我想錯了,他說他愛的是你,不可能再接受別人了。」

  任苒垂下了目光,帶著一點厭倦地說:「於是你對我產生了好奇,對嗎?」

  「那是很自然的,因為我想像不到家驄會主動承認愛一個人。」

  「那你應該已經瞭解到我的情況,我接受了好長時間的心理治療,連自己的一點心事都需要找專業人士分擔,當然對於旁人的感情沒任何興趣。我幫不到你。」

  呂唯薇再次笑出了聲,她搖搖頭,語氣微帶傲慢與調侃,「恐怕你還是誤會了,任小姐。在感情這件事上,我從來不必向任何人求助。那次慈善演出,我確實存心想看看你,評估一下我有多少機會。當時我想,這麼冷漠回避的女孩子,看上去對什麼都興致缺缺,不像會打動家驄的類型,我應該還可以爭取。不過家驄很快就讓我知道,我這個判斷失誤了。我贊成盡力爭取,不過更贊成適時放手,沒必要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生命太寶貴,要做的事太多,經不起浪費,我對家驄也這麼說的,你猜他怎麼回答?」

  「這也是我沒好奇心的問題。」

  呂唯薇哈哈大笑,「你淡定得真強大,任小姐,其實沒必要。這樣生活很無趣,會錯過很多精彩的體驗。」

  任苒也笑了,「我真誠認為,以你這樣瀟灑的心態,你會活得多姿多彩,呂博士,不過,每個人想要的、能過的生活都不一樣。」

  呂唯薇一下收斂了笑意,若有所思地打量她,「現在我多少看出家驄跟你的共同之處,事實上,他的回答跟你差不多,他說他想過的生活跟我不一樣。」

  「也未必與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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