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我的名字,你的姓氏 | 上頁 下頁
一一五


  在她回家與家人激烈爭吵。相互講盡傷情面的話以後。她的父兄稍微收斂了一段時間。又故態復萌。她和尚修文之間也開始不斷爆發爭執。從最初的撒嬌到後來她哭泣著挽回。他們的分歧越來越大。尚修文甚至親自去與她父親、哥哥長談。可是收到的卻是完全相反的效果。

  他父親和他哥哥在家裡當著她的面發愁地說:「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看來你們兩個長不了的。我們得抓緊時間。不然以後不要說掙錢。公司能不能繼續開下去都成問題了。」

  她寒心得不知道說什麼好。狠狠地一揮手。將桌子上所有的盤碗全掃到地上。然後抱著媽媽大哭。媽媽寬慰她說:「你要是能跟他結婚就好了。唉。不知道你有沒有那個命。不管怎麼說。你還是要好好抓緊他。」

  她想。這算是一個寬慰嗎。

  這是她的初戀。她付出的是愛情。尚修文的好條件打動的是她家人。而打動她的是他這個人。她想抓緊他。只是為了自己。她知道她再找不到一個人讓她這樣愛。或者是這樣愛她了。

  尚修文的父親在知道她哥哥打著自己公司的旗號跟人談合作後。馬上斷絕雙方所有經濟往來與合作。這間倚仗尚父生存的公司一下陷入了困境。而尚修文也正式向她提出了分手。

  他一臉的疲憊:「靜宜。我累了。我不想我們的感情變成你家人予取予求的理由。如果只需要我付出。我還可以容忍。可是已經危及到我的家庭。我沒辦法繼續下去了。」

  哭泣和威脅她都用過很多次了。這次她用的是更激烈的一招。她吃了安眠藥。然後給不接她手機的尚修文發了短信。她並不是單純做一個姿態。而是吃下了足以致命的劑量。她確實絕望了。如果尚修文不管她。她做好了死的準備。

  她在醫院醒來。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卻是吳麗君。這是吳麗君唯一一次直視她。目光銳利得仿佛一直看透了她。讓她自覺無所遁形。

  「這種手段太卑鄙了。」吳麗君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

  站在另一邊的尚修文叫道:「媽……」

  吳麗君冷冷看向兒子:「為這樣一個女孩子當斷不斷。我替你臉紅。」她丟下這句話。轉身走了。

  尚修文如她所願留下來了。他對她十分體貼。可是這點體貼多少不似從前那樣親密無間。她加倍地癡纏著他。卻越來越害怕他會再度提出分手。她媽媽的那點教誨不適時地溜上來攪得她心神不寧。她偷偷停了避孕藥。

  然而就在她懷孕的同時。她的父親、哥哥捲入了一樁複雜的案子裡。同時被關押起來。

  她在焦灼中找到尚修文。尚修文看上去更加焦頭爛額。甚至沒法聽她說完。就匆匆趕赴機場。要去外地處理生意上的糾紛。只叫她回家好好待著。不要到處亂跑。有時間再聯繫。

  可是她也沒法安然在家等待。她媽媽終日號哭。一時胡思亂想。一時催促她去找尚修文的父母幫忙:「一個是你爸爸。一個是你哥哥。你再恨他們。也不能眼看著他們坐牢啊。」

  她的確不能坐視父兄不理。只好咬牙去了尚修文家。保姆將她拒之門外。她只得拿出自己唯一的一塊牌:「你去跟尚叔叔講。我有了修文的孩子。如果不讓我進去。我就站在這裡不走。」

  保姆大吃一驚。匆匆進去又匆匆出來。終於帶她進去了。出乎她的意料。尚修文的父親並不在。裡面坐著吳麗君和她的兄嫂吳昌智夫婦。

  吳麗君神態厭倦。根本不屑與她交談。吳昌智問她:「修文知道你懷孕了嗎。我不相信他這麼沒腦子。現在還弄出一個孩子來。除非他想氣死他父母。」

  她囁嚅一下:「他不知道。我……還沒告訴他。」

  吳昌智若有所思打量她。他有著酷似其妹的銳利眼睛。賀靜宜頓時覺得和那次在醫院一樣。自己的一點心計被對方了然于心。這種無聲的評判讓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只能局促地垂下眼簾。吳昌智明確地說:「賀小姐。如果你真懷孕了。必須把孩子打掉。」

  她如同挨了當頭一棒:「除非尚修文跟我說這話。」

  「修文的媽媽受你父兄案子牽連。正在接受組織審查;他爸爸被雙規了半個月。前天才剛放回家。接下來仍然可能受到起訴;修文正在到處奔波。爭取把公司的損失降低一些。這種情況下。你認為你們還可能在一起嗎。」

  她絕望地想。這個禍遠遠大於她的想像。她還怎麼開口求尚家對她父兄施以援手。可是她不能不說:「我今天來。是想求求你們。救救我的爸爸和哥哥。」

  「不要提不切實際的要求。賀小姐。那是不可能的。」

  「我懷的畢竟是修文的孩子。看在孩子的份上……」

  吳麗君明顯勃然大怒。驀地站起了身。冷冷地說。「你沒有一點基本的羞恥。賀小姐。別指望憑你肚子裡的孩子來逼我承認你。你把這話去跟尚修文說吧。禍是他闖出來的。責任該來他負。他是成年人了。不可能再讓父母還來給他收拾這種殘局。我只當我沒生這個兒子。」

  吳麗君如此強硬的態度讓賀靜宜沒有了任何僥倖心理。在已經給尚家惹來無妄之災之後。她沒勇氣去跟尚修文講她刻意送給他的這個意外。她昏昏沉沉地回家。對母親急迫的詰問保持著沉默。

  過了一天。吳昌智找上門來。直截了當地跟她說:「賀小姐。你去做掉這孩子。我留一筆錢給你。」

  「我不要錢。我要……」

  「沒條件可講了。賀小姐。我這個年齡還來說這種事。很可笑。可是修文是我唯一的外甥。我不能眼看著他的一生被你毀掉。」

  她母親顯然一直在外面偷聽。這時推門進來說:「小靜。你爸爸你哥哥的官司都需要用錢。」

  賀靜宜沒有選擇了。她在特意趕來的吳昌智妻子的陪同下去了醫院。不到兩個月的胎兒流產。快捷簡便得讓她吃驚。她甚至不覺得痛。

  可是坐在手術室外。看到吳昌智妻子打電話給吳麗君通報消息。語氣十分冷漠。她還是怒從心頭起。也拿出手機。打了尚修文的電話。狠狠地說:「你滿意了吧。我剛把你的孩子做掉了。是你媽媽、你舅舅一塊兒逼的我。」

  尚修文當時剛從外地回來。他大吃一驚。馬上趕到了醫院。她的無名憤怒消散。只剩委屈。伏到他身上號啕大哭。吳昌智的妻子厭惡地說:「硬是多要了二十萬才肯鬆口。還來裝貞潔烈女。說別人逼你。未免太可笑了。」

  「這件事應該由我來處理。你們怎麼能……」

  「修文。你不要以為我和你舅舅願意來造這種孽。你媽和你爸已經為這大吵了一場。現在是什麼時候你不明白嗎。你媽媽的政治前途岌岌可危。你爸爸……」

  「算了。舅媽。對不起。我都知道了。您先回去吧。」

  尚修文送她回家。讓她躺在床上休息。他坐在床邊呆呆出神。她偷偷看他瘦削疲憊、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心裡轉著無數的念頭。

  「靜宜。我得回去了。我爸爸剛解除雙規。我今天出差回來。還沒來得及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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