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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聶謙給她和自己各倒了小半杯酒。兩人同時舉杯。淺淺啜了一口。他看著甘璐皺眉呼氣的樣子。不禁大笑:「喝不習慣吧。 這麼說。以前說酒精過敏是說謊了。」

  甘璐有些尷尬。隨即苦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是這一帶出了名的酒鬼。從小看著他喝醉了酒出醜。我如果不想也成為酒鬼。大概就只可能把酒當成魔鬼躲遠一點兒了。」

  「你一向自我控制得很成功。我幾乎可以斷言。你就算嘗了酒的味道。也沒有成為酒鬼的可能性。你爸爸只是借酒逃避現實罷了。不能怪酒。」

  「得了。別批評他了。」

  聶謙歎一口氣:「你媽以前說得沒錯。你太維護你爸爸了。」

  「他一直不愛惜他自己。我再放棄他。他這一生就太慘了。」

  「所以你只同情弱者。別人要是看上去有自理能力。你就由得他去了。」

  「這又是從何說起。」

  「你對你先生的財政狀況一無所知。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甘璐又聽他提到這個。不禁惱火:「你意思是說。我被蒙在鼓裡是活該嗎。」

  「那倒不是。他沒權利對你隱瞞。既然敢瞞著你。就得承擔後果。我承認。我一點兒也不同情他。」

  甘璐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讓那一點辛辣鎮住心頭的酸澀意味。悶悶地說:「他哪要人同情。你同情心氾濫的話。同情我好了。」

  「你也不需要同情。誰要同情你。你肯定會說謝謝。然後走得遠遠的。」

  甘璐只得承認。大部分情況下確實是這樣:「你倒是瞭解我。」

  「因為我一直關心你。」

  聶謙的聲音平靜。仿佛陳述的是再平淡不過的事實。甘璐吃了一驚。可是認真一想。至少從他們再次相遇起。聶謙確實是關心著她。佯裝不知地坦然接受別人這份關心。並不是她一向的行事作風。

  她苦笑一下:「我也很想關心一下你。可是你事業成功。春風得意。我不知道從何關心起。」

  聶謙好象被她逗樂了:「藉口。而且是很沒誠意的藉口。你只是把我也劃到有自理能力。用不著關心的那一類人裡去了。」

  兩人碰一下杯子。各自喝了一大口。聶謙重新再加上一點兒酒:「你從來沒擔心過我。對嗎。」

  甘璐再怎麼愁緒萬千也笑了:「你有需要人擔心的地方嗎。」

  「當然我有。以前我以為把這一點流露出來是示弱。後來才發現。在合適的人面前適當示弱太有必要了。」

  甘璐無言以對。她既不好認為自己算是合適的人。也實在無從想像聶謙會怎麼樣示弱。只好拿起杯子喝酒。

  「喝慢點兒。這酒沖得很。」聶謙提醒她。「其實說喝酒解憂。完全是個詩意的胡扯。生意應酬場合經常不得不喝酒。我有一次喝到去醫院打吊針。當時覺得簡直生無可戀了。實在對這個東西說不上喜歡。」

  甘璐一呆。沒想到聶謙也有過如此頹唐沮喪的時刻。這就是所謂示弱的開始嗎。她正要說話。聶謙向她舉起了杯。然後仰頭一口喝下。

  甘璐遲疑一下:「一個人在外地生病。很……難受吧。」

  「是呀。尤其還要加上被女朋友拋棄。當真是淪落天涯。無處話淒涼。」

  甘璐完全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也被扯了進去。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臉頓時火辣辣發燙了。

  聶謙瞥她一眼。再次笑了:「別緊張別緊張。我開玩笑的。」

  甘璐只得板著臉說:「這玩笑一點兒也不好笑。」

  她當年躊躇再三。幾次撥聶謙的號碼到一半又放下電話。可是最終仍然打通他的手機。說出了分手。她想到的只是。兩個人維繫了三年的兩地感情。只餘一點兒脆弱可憐的聯繫了。而且根本看不到未來。再拖下去。于人于己都沒什麼意義。自己坦白講分手。大概他聽了多少會如釋重負。在她看來。聶謙肯定不會為分手開心。但也不至於難過到什麼程度。

  她畢竟心底不安。看向此刻坐在對面的聶謙。他正端起玻璃杯。迎著燈光晃動著。那張線條硬朗的英俊面孔上含著淺淺笑意。似乎真只是開了個玩笑而已。她才略略放下心來。

  頭一次喝酒就喝如此高度數的廉價白酒。儘管聶謙並不勸酒。甘璐沒喝多少。也很快酒意上湧。眼神恍惚。說話含糊起來。

  聶謙笑道:「這麼小的酒量。以後可千萬別出去買醉。」

  「我又沒醉。」她不服氣地說。可是明明對著放在茶几上的杯子伸手過去。卻拿了個空。茫然摸索一下。才碰到杯子。

  聶謙見狀。笑著搖頭說:「別喝了。不然明天會頭痛的。你今晚是就在這裡睡。還是回家。要不要我送你。」

  甘璐迷惘地看著他。仿佛沒弄懂他說的是什麼。隔了一會兒才說:「哦。不喝了嗎。好。這玩意兒真不好喝。」

  聶謙正要說話。室內響起手機鈴聲。他四下看看。拿過甘璐的包遞給她。她卻不接。他無可奈何。只得幫她取出仍在不停響著的手機。遞到她手裡:「璐璐。好好接電話。」

  甘璐接過來。懶洋洋「喂」了一聲:「哪位。」

  尚修文的聲音傳了過來:「璐璐。是我。你在哪兒。」

  尚修文開車趕到吳畏與他約好的酒店。兩人在頂樓酒吧碰面。吳畏先到那裡。面前放的已經是第三杯威士卡了。

  「你喝點兒什麼。」

  尚修文也要了一杯威士卡加冰。放在面前。卻並沒去動。他打量著把酒當水喝的吳畏:「三哥。少喝一點兒。前幾天給你打電話。全跟我打哈哈。今天怎麼有空約我見面了。」

  吳畏襯衫領口敞開。樣子多少比從前來得潦倒。他放下酒杯。笑道:「我們兄弟之間感情一直不錯。我不見你。也是不想你為難。」

  尚修文訕笑一聲:「你考慮得可真周到。謝謝。那麼。今天有不讓我為難的事要告訴我嗎。」

  「修文。雨菲跟我提出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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