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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錯。」他平靜地回答。「對我來講。生意就是生意。只有合理與否。不存在個人好惡成份。」

  「你變了。修文。」賀靜宜大睜著一雙美目凝視著他。「從我們再次見面開始。你就一直跟我使用外交辭令。我只能推測。你一直恨著我。」

  「我沒恨過你。靜宜。更不用說一直了。過去的事讓它過去吧。」他啞然失笑。「看到你現在事業成功。我為你高興。」

  「可是看到你這個偏安一隅。暮氣沉沉的樣子。我不可能開心得起來。你為什麼就不能抓住這個機會重新做一番事業。為你舅舅賣命能有多大發展。上次在J市。我就已經對你講了。你就算幫他。也沒法扭轉旭昇的局面。」

  「我對我現在的生活狀態很滿意。不打算做什麼改變。至於旭昇。我能理解你為億鑫工作所站的立場。」

  賀靜宜冷笑一下:「修文。如果你不這樣強調你滿意現在的生活。我或許倒會真的認為。你確實已經淡忘了過去。」

  尚修文只得苦笑:「你一向喜歡憑直覺進行推理。也許能得出不尋常的結論。但可靠性就差了點兒。」他看看手錶。「不早了。我得回去工作。走吧。」

  賀靜宜開車將他送到樓下。恰好碰見甘璐與馮以安出來。

  尚修文在一瞬間幾乎有些莫名的緊張。然而接觸到甘璐沉著鎮定的神態。他完全放下心來。

  可是。似乎正是那次見面。卻令賀靜宜有了更進一步試探的念頭。她竟然說服信和出來指證安達。試圖讓他回過頭去答應與她合作。他惱怒之餘。當然還是斷然拒絕了。同時加快與遠望的合作。打算徹底從旭昇脫身。斷掉賀靜宜的想法。

  只是等他意識到賀靜宜所圖謀的既不止於迫他就範。也不止是J市一個冶煉廠那麼簡單。事態已經發展得脫離了他的控制。

  馮以安將車駛出市區。上了高速。繼續說:「現在回過頭一看。我猜指認安達供應的鋼筋不合規格應該也是她操縱信和幹的。至於這次一舉提供資料。曝光吳畏幹的這件勾當。更不用說是她的手筆。單只為億鑫圖謀一個冶煉廠。並不至於一定要把安達牽扯進去啊。我只能斷定。她要麼是恨著你。想要報復;要麼是還愛著你。」

  尚修文默然。他不認為受過情傷後消沉了好長時間的馮以安能分析出自己面臨的困境。可是他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的確被馮以安言中了。這並不需要複雜的推理頭腦。更不用說甘璐十分聰明。一直長於分析推斷了。

  馮以安顯然對他的沉默有自己的理解:「修文。璐璐一向理智講道理。生你的氣也不會生太長時間的。」

  「她如果肯生我的氣。我倒會稍微放心一點。」尚修文喟然長歎。似乎要將一口濁氣盡數吐出。然而眼前浮現的卻是甘璐那張過分平靜的面孔和盛滿哀傷的眼睛。

  「她這麼大反應。證明她是很在乎你的。你要是碰上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淡然對待的女孩子。就知道那才真叫要命了。」

  尚修文當然知道馮以安是有所指的。但他此刻沒心情和別人談論此事。只苦笑一下。仰靠到椅背上。合上雙眼。再不說話了。

  甘璐在馮以安這套房子裡住了下來。很快她就發現。這裡除了沒有吳麗君。基本上和她從前的生活沒什麼兩樣了。

  不知道尚修文那天臨走前往返了幾趟。第二天甘璐從臥室出來以後。發現房間已經被收拾過。他差不多買齊了所有的居家用品。從牙刷、牙膏、拖鞋、毛巾、各式床上用品。一直到冰箱裡放得滿滿的水果、她以前喜歡吃的零食。

  等到下午三點鐘。鐘點工胡姐拿了鑰匙開門進來。拎了滿手的菜。她連驚訝的情緒都沒有了。

  胡姐樂滋滋地說:「小甘。恭喜你啊。」

  「恭喜什麼。」話一出口。她就醒悟到了。尷尬地扯出一個笑容來。只得暗自承認自己這幾天確實變遲鈍了好多。

  「小尚跟我說了。你懷孕了。從這裡上班更方便一些。以後就住這邊。他說你吃習慣了我做的菜。讓我到這裡來照顧你。工資也給我加了。小尚真是細心啊。跟我說你這幾天胃口精神很不好。讓我儘量做又有營養又清淡的菜。還特意列了單子給我。」

  甘璐強打精神問:「那媽媽那邊飯誰做。」

  「吳廳長也叫我過來啊。她說她另外再請一個鐘點工。現在以照顧你為主。」胡姐麻利地歸置著手裡的東西。「我今天提前出來。到周圍看了看。有個蠻大的菜市場。買菜很方便。你想吃什麼只管跟我說。」

  「謝謝胡姐。」

  「這謝什麼。小甘。你婆婆人很好。不過年輕人自己住到底自由一些。想當年我懷我家老大的時候……」

  胡姐一邊忙碌著。一邊說得熱鬧絮叨。給這個空闊冷清的房子平添了幾分生氣。甘璐似聽非聽。只覺得在尚修文的安排之下。她的離家出走已經越來越接近於一場無聊的鬧劇了。簡直有點兒哭笑不得。可是她懶得再說什麼。

  她連日心神俱疲。既沒胃口。更沒精神注意身體。昨天她一直昏睡。尚修文什麼時候離開的。她並不知道。睡到實在餓得胃發痛了。她才下樓去隨便買了點東西吃。不過只吃一半。便又有了噁心感。好容易才強忍著沒在人家店裡發作。匆匆丟下碗筷回了家。晚上睡覺。她也是隨便抖開床單鋪上。打開一床羽絨被一蓋。根本沒精神料理家務。

  現在看胡姐過來。先是擇菜燉湯。然後收拾屋子。她自然既沒有那份硬氣。也沒有那份矯情。並不打算一定要讓胡姐回去。留自己一個人自生自滅。

  甘璐到了週一準時去上班。新學期正式開始。再怎麼不適。也不能不工作。可是有一份工作要忙。身體上的不適倒變得可以忍受了。她仍然覺得累。卻反而沒有頭天在房間裡睡著一動不動。卻疲乏到絕望的感覺了。

  到了下班時間。她走出學校。尚修文迎了上來。一手接過她拎的包。一手扶住她。她只木然隨他上車。

  「今天早上有沒有噁心的感覺。」

  「有一點兒。」

  「又流了鼻血沒有。」

  「沒有。」

  「我去諮詢了醫生。她說也許是天氣變化引起毛細血管收縮。如果持續流的話。最好還是去五官科看看。」

  「嗯。」

  「學校食堂的午餐吃得有胃口嗎。不然改天叫胡姐中午給你送飯。」

  「沒那個必要。」

  談話再沒辦法繼續。兩人一路沉默著。回到家時。胡姐已經把飯做好了。桌上放的全是她平時愛吃的菜。儘管食欲不振。她也勉強喝了點兒湯。吃了半碗飯。吃完飯後。她正要依習慣收拾餐桌。尚修文攔住她:「我來吧。」

  尚修文以前從來不做家事。不過她也不想與他客氣。馬上洗手回了臥室。

  這間臥室已經被胡姐收拾得整整齊齊。只是床上用品是尚修文倉促之間買來的。儘管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但跟裝修風格以及窗簾、牆紙都不大搭配。更增加了一點在別人家寄居的感覺。

  甘璐將一盞落地燈移到飄窗那裡。坐在窗臺上。打開教科書、教案。和往常一樣做著備課筆記。準備這一周的講課內容。她一向不能容忍沒有準備。僅憑過去的經驗上課。哪怕是講得爛熟的內容。也會結合目前的進度和學生的程度。全部重新準備一次。更何況課程改革在即。教研組分配了一部分試講內容給她。她需要在學期中間提交一篇論文上去。更不想馬虎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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