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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璐璐。你為這件事不開心嗎。修文有他的考慮。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事前來不及和你商量。也不用生這麼大氣吧。」

  甘璐苦澀地說:「我不生氣。難道就真當一個意外驚喜接受下來嗎。」

  「也許他有他的苦衷。」

  「誰都有苦衷。真是苦衷的話。最好自己咽下去。不要指望別人可以無條件諒解。」

  馮以安顯然沒料到甘璐會冷冷講出這樣的話。怔了一下:「璐璐。你是他太太。不是別人。似乎更應該體諒他才對。」

  「以安。你沒結婚。可是你是談過戀愛的人。如果你的愛人這樣事事瞞著你。你會若無其事嗎。

  馮以安想了想。歎了口氣:「不。坦白講。在這種事上。越愛越計較。不愛才能做到淡定。如果我不較真。大概也不會跟辛辰分手。我本來想跟她在這套房子裡結婚的。可是現在根本不想多看這裡一眼。」

  甘璐倒沒想到勾起他的傷心事。可是她現在沒餘力去安慰別人。只得默然。

  「修文是在乎你的。他平時多不動聲色的一個人。你看他剛才的樣子。分明已經失了常態了。他檢查浴室的時候還去試沐浴房地磚打濕後會不會滑。說要去再買一塊防滑墊。你現在絕對不能摔倒。」

  甘璐慘澹地一笑:「他只是在乎我肚子裡的孩子罷了。」

  馮以安一時之間不知說什麼好了。

  甘璐疲憊地將頭靠到沙發上。合上了眼睛。

  馮以安頭天便接到去開銷售會議的通知。他與魏華生向來交情不錯。聽他大致講了記者招待會上發生的事。魏華生講到尚修文在大庭廣眾之下挨了妻子一耳光時。他也著實大吃一驚。今天他又先後接到吳昌智和吳麗君的電話。兩個人都讓他務必勸尚修文準時趕到J市開會。卻都說得語焉不詳。他也不知道尚修文夫婦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此時只見甘璐面色蒼白憔悴。他頗有些不忍。

  「這樣吧。你還是進臥室躺會兒。那兒有張貴妃榻。比靠在這裡舒服。」

  馮以安帶她進主臥。裡面床上只放了席夢思床墊。飄窗邊有一張深棗紅色的貴妃榻。他拿走上面蓋的防塵布出去了。她躺倒在上面。乏力的身體貼合著絲絨榻面。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她覺得自己固執地要搬出來。明明是與尚修文兩人之間的事。然而被馮以安這樣突然跳出來一攪。簡直成了一個無理取鬧的笑話。

  躺在這間陌生的屋子裡。她心亂如麻。依舊不知道明天該怎麼樣。她的手不由自主又撫到自己平平的腹部。

  去年初夏。為了準備懷孕。甘璐買回了不少書細細研讀。對於受孕和胎兒發育過程早就有了豐富的理論知識。然而此刻。她卻對已經生長在自己子宮內的小小胚胎沒有一點兒概念。這兩天洗澡時。她甚至都不敢正視自己的身體。

  真的要在目前這種情況下生下孩子嗎。這個念頭一經湧現。就再難以打消了。

  她自知這個念頭來得很罪惡。可是又想。只是一個連性別都不具備的胚胎而已。英文甚至是用「it」來做人稱指代。你連你自己下一步有什麼打算都不清楚。以你現在的心境。又怎麼能保證給孩子健康發育。你與尚修文會走到哪一步。能給孩子一個健康和諧的成長環境嗎。

  甘璐陷入迷迷糊糊的半睡眠狀態。朦朧之間覺察到尚修文進來了一次。替她搭上一條毯子。他站在她身邊。她知道他必然是看著自己。然而她卻不想睜開眼睛與他對視。良久。他輕輕走了出去。

  等尚修文不知什麼時候再次進來叫醒她時。她很不耐煩。這樣懨懨躺著。並沒帶來緩解疲勞的感覺。身體依舊如同灌了鉛般沉重。根本不想動。然而尚修文一把將她拉了起來。聲音緊張:「你在流鼻血。」

  她伸手一摸。果然是一手的血:「沒什麼。幫我拿條毛巾過來。」

  「我帶你去醫院。」

  「流鼻血用得著去醫院嗎。這幾天流了好幾次。一會兒就止住了。」她沒好氣地說。站起來準備向浴室走。突然記起這裡是別人家。未必有毛巾。轉身去客廳。從自己包裡拿出紙巾擦拭著。

  尚修文過來。二話不說。拿了外套要給她穿上:「跟我去醫院。看醫生怎麼說。」

  坐在客廳裡的馮以安也附合著:「對。趕緊去醫院吧。」

  甘璐煩躁地抖落尚修文的手:「我說了不用去。」

  「璐璐。無緣無故流幾次鼻血。總得去確定是什麼原因。對孩子有沒影響。」

  甘璐放下沾了血跡的紙巾。冷笑一聲:「修文。你這麼關心孩子嗎。」

  「孩子和你。我都一樣關心。」

  「我不去醫院。孩子聽天由命好了。」

  尚修文勃然變色:「你不要太過份……」他驀地打住。只見她歪頭看著他。眼睛亮得異乎尋常。差不多帶著挑釁。似乎在靜待他發怒。這樣的甘璐是他陌生的。而旁邊的馮以安已經站起身。拼命向他使著眼色。他努力放緩語氣。「璐璐。我說過。不要這麼說我們的孩子。」

  「你想要我怎麼說。沒辦法。我自己也在聽天由命。尚修文。如果沒這孩子。我還會站在這裡跟你廢話嗎。」

  室內出現一個死一般的寂靜。馮以安十分不安。有心勸解。卻完全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甘璐在尚修文的目光下依舊十分平靜。然而再沒有挑釁的意味。她的眼神黯淡下去。仿佛一個燃燒在轉瞬間已經耗盡。只剩一片如同灰燼般的哀傷。「以安不是說你們得去J市嗎。求求你們。現在就走吧。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她轉身回了臥室。隨手關上了門。

  尚修文看著面前緊閉的臥室門。慢慢鬆開了握緊的拳頭。馮以安松了一口氣:「修文。你冷靜一點兒。她可是孕婦。現在情緒又不穩定。你不能跟她計較。」

  尚修文沒有做聲。停了一會兒。沉聲說:「走吧。」

  兩人一塊兒下樓來到地下車庫。馮以安說:「還是開我的車去吧。你可以在車上休息一會兒。」

  尚修文躊躇一下。馮以安奇怪:「怎麼了。到J市那邊自然有車給你用。你還捨不得你的寶來嗎。」

  尚修文苦笑:「以安。我在想要不要把車鑰匙給璐璐。讓她開車去上班。省得擠公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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