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衫落拓 > 燈火闌珊處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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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駿,你太天真了,知道那筆私募是多大一個數目嗎?賠上我們祁家的全副身家也未必能擺平。更何況憑什麼要為他賠上全副身家?」 「有這麼嚴重嗎?」 「你爸爸一向為這個野種驕傲,在外面吹噓他祁漢明還有一個兒子是金融天才,白手起家,比他這個當老子的厲害得多,」趙曉越的聲音裡滿是憤怒,「現在闖下這麼大禍,居然想要我鬆口救他,門也沒有。他和他媽媽就是兩個賊,從我身邊偷走了丈夫,從你和你姐姐身邊偷走了父親,現在又想偷走屬於我們的財產。除非我死,不然絕對不會答應。」 「媽,有什麼事,我們回去再說。」 「回去?」趙曉越冷笑道,「我們這就去公司,阿駿,你小姨和姨夫都已經到那裡了,一起商量一下接下來怎麼辦。你再不能跟以前一樣,對公司的事不聞不問,把擔子完全放在我一個人身上了。」 祁家駿只得點頭:「好。」 任苒馬上發現趙曉越拿車鑰匙的手顫抖不已,「阿駿,阿姨現在恐怕不能開車。」 「我的車先擱這裡,媽,鑰匙給我。」祁家駿接過母親手裡的車鑰匙開了皇冠車門,扶她坐到副駕座上,轉頭對任苒說:「快上車,小苒。」 任苒只聽自己幾乎不假思索地說:「阿駿,你陪阿姨去公司吧,我不過去了。我跟莫敏儀約好了去一個同學家。」 「這種天氣——」祁家駿正要煩躁地反對,卻又想起任苒恐怕是不願意參與這種尷尬的家事,點了點頭:「好吧,你注意安全。到時間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任苒看著皇冠車開走,又是愧疚,又是焦灼。她當然沒跟莫敏儀約,可是她實在被趙曉越剛才說到的消息嚇壞了。 她一想到祁家驄的處境,心就提到了嗓子眼那裡,堵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加上風雨來襲前沉悶的氣壓,她的心跳得緊一陣慢一陣,毫無規律可言,手心攥得全是冷汗。 她呆呆站著,眼前浮現祁家驄那個冷漠的一瞥,她的脊背頓時由上至下掠過一道寒意。 這時一陣風驟然間刮起,街道上的雜物被吹得四下亂躥,在沿海登陸的颱風終於開始襲來本市了。天空中烏雲翻湧,路上行人全都加快了腳步,希望趕在暴雨來臨前回家。 她鼓足了勇氣,走到單元門前,按響了2802的對講門鈴。 過了好一會兒,陳珍珍的聲音響起:「哪位?」 「你好,」任苒結結巴巴地說,「我……想找祁家驄。」 「這裡沒有叫祁家驄的人。」通話馬上被切斷了。 任苒完全束手無策,她仰頭看去,33層的秀峰居大廈在黑沉沉的天空下巍然聳立,她四下看看,走到大廈對面的一間飲品店,要了一杯冰奶茶,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飲品店內空調開得十分充足,她背上的寒意更甚,這才意識到汗水已經不知不覺中浸濕了穿的T恤。 店裡除了店主,只坐了她一個顧客,屋角掛著的電視調到本地電視臺,下方飄送的字幕正在播放颱風過境的消息。窗外雨點已經急驟地打了下來,不時有路人撐著被風吹得變形的雨傘從她眼前走過。 她握著冰涼的奶茶杯,呆呆看著密集的雨水落在地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看到一輛亮著空車燈的計程車在大雨中駛來,停到對面秀峰居前,她正琢磨著要不要冒雨跑過去,卻看到祁家驄突然出現在了秀峰居門口,徑直走向計程車。她一下站起了身,沖出飲品店,穿過馬路跑過去,拍打著剛關上的車門。 祁家驄驚訝地抬頭,開門將她拖進去,她已經淋得混身濕透了。 「你怎麼還在這裡,熱鬧還沒看夠嗎?」他冷冷地問。 任苒狼狽而委屈:「我不是有意要跟過來看什麼熱鬧的,我……只是很擔心你。」 祁家驄不為所動,煩躁地說:「你坐這輛車回去吧,我另外打電話叫車。」 他正要拉開車門下去,任苒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他回過頭,她在他的目光下瑟縮了一下,卻不肯放手:「我真的很擔心你。」 她濕漉漉的面孔上一雙略帶琥珀色的眼睛中霧氣氤氳,帶著不容置疑的懇切與急迫,他的怒意一下消散了。 這時司機不耐煩地開了口:「兩位,到底走不走?不要耽誤我做生意。」 祁家驄低頭看看她的手,衣服上的水順著胳膊流下來,手指冰涼,他伸手抱住她,將她摟在自己懷中:「去帝景。把空調開小一點兒,謝謝。」 狂風將道路兩邊的樹木刮得東倒西歪,滂沱大雨中,計程車如同孤舟行進在路上,任苒縮在祁家驄懷中,向前看去,只見雨刷急速來回擺動,前擋玻璃上依舊一片雨水,視線茫然,她的心底也是茫然一片。 帝景是位於Z市中心廣場附近的一個五星級酒店。車子在越來越大的暴雨中很快駛到了目的地,祁家驄付了車費,帶著任苒進去。豪華的大堂內出人意料地喧鬧,一大群帶著行李的外籍旅客正滯留在那裡,用英語交談著,顯然被突如其來的壞天氣打亂了行程。 祁家驄帶她穿過這幫旅客,上了電梯,到了20樓的房間,他開門之後,馬上從衣櫥中拿了一件白襯衫丟給她:「去浴室把衣服換了。」 任苒已經被酒店裡充足的冷氣凍得瑟瑟發抖了,連忙把自己關進衛生間,脫掉濕透的上衣,拿浴巾擦乾身體,換上那件襯衫,他比她高大太多,襯衫穿在她身上,顯得空蕩蕩的,直拖到了大腿下面。 她挽起衣袖。看著鏡子裡的那個有些陌生的影像,滿心都是迷惑。你到底想幹什麼?這天晚上,她頭次這樣自問。 她當然沒有答案給自己。 任苒光著腳走出去,只見祁家驄正端著酒杯立在窗前,整幅窗簾全拉開了,窗外狂風裹著雨水如注地傾泄著,看出去只見世界仿佛全沉浸在這一場豪雨之中。她走過去,看著在雨中變得模糊的燈光。 「是打電話叫人來接你,還是我讓前臺安排計程車?」祁家驄舉起酒杯,慢慢晃動裡面深琥珀色的酒液,懶洋洋地問她。 「你過來幾天了?」她以問代答。 「三天。」 「那我前天在前面購物廣場看到的真是你,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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