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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謝飛飛猛地拉開椅子,跑了出去。

  她沒有辦法再待下去。

  「我爸爸的案子有幾成勝算,或者說,有勝算嗎?」謝飛飛問金律師。

  金律師說:「飛飛,我們是朋友,我也沒必要跟你打官腔,說實話,」他搖了搖頭,「有點難,因為原告方證據確鑿。」

  謝飛飛伏在方向盤上,久久不語。她想問,那他會判刑嗎?可是她不敢問出口,她心裡也知道,最壞的結果,便是如此了。

  金律師微微歎氣,拍了拍她肩膀:「但我依舊會盡我一切能力。」

  「謝謝你,老金。」謝飛飛說。

  金律師離開後,南風對謝飛飛說:「你下來,我來開車。」

  謝飛飛沒拒絕,她坐在副駕上,似是累極,歪著頭靠著車窗,閉眼睡去。

  南風看著她,像是透過歲月,看著當年十幾歲的自己,也是這樣無措、擔憂、驚懼。

  她心疼她,就像心疼當年的自己。

  她們回到醫院,剛進病房,羅素蓉便急急問道:「你爸爸怎麼樣?律師怎麼說?」

  謝飛飛不擅長說謊,也不敢如實回答,遲疑間,南風已開口:「情況還在調查中,乾媽您別太擔心,先顧好你自己的身體要緊。」

  羅素蓉卻沒那麼好騙,她慘澹地笑了笑,說:「雖然我不太懂法,但我知道,這個事情,沒這麼容易的。」她縮回被窩裡,轉過身背對著她們,肩膀一聳一聳的,又忍不住哭起來。

  謝飛飛走了出去。

  南風跟出去,她在謝飛飛身邊坐下來,「飛飛,你一天沒吃東西了,你想吃什麼?我去買。」

  謝飛飛搖頭。

  「飛飛,你曾經說我,說不管怎樣都要吃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打仗。你怎麼光曉得說我,就不管自己了呢?」南風勸道。

  謝飛飛苦笑:「南風,我終於明白了一句話,知易行難。你別勸我了,我現在真的吃不下,我明天再吃,行嗎?」

  南風歎口氣。

  兩個人就那樣傻傻地沉默坐著。

  過了許久,謝飛飛忽然開口,低低的:「南風,如果我爸爸真的被判刑,我媽媽她會崩潰的吧?」

  南風心裡一震。

  她握住謝飛飛的手:「不許瞎想!」

  「南風啊,我只能做好最壞的打算,也許這樣,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我才不會瘋掉吧,呵呵。」

  「飛飛……」她哽咽,再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這樣的時刻,語言是多麼蒼白無力。

  晚上八點,南風才離開醫院,她打車回到趙芸的病房,她坐在病床邊,握著媽媽的手,將臉孔伏在她身上,很久很久,然後起身離開。

  她離開後,甯大姐回到病房,幫趙芸整理被子時,發現她胸口的那一塊,有著氤氳的水漬。

  南風在醫院門口站了會,清冷如許的夜色,風呼呼地吹來,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很快,那端便接起,傅希境帶著濃濃鼻音卻不掩驚喜的聲音傳來:「南風?」

  「嗯,是我,你在哪裡?現在方便見個面嗎?」

  傅希境說:「我在家,噢,就是江邊公寓,上次你來過的那個。」

  南風說:「我去找你。」

  她掛掉電話,伸手攔計程車。

  二十分鐘後,她站在傅希境的公寓門口,抬手,放下,再抬手,又放下,如此反復,良久,她閉了閉眼,伸手按鈴,門內的人像是等待很久似的,鈴聲剛響,門便被打開。

  傅希境一把將她拉進去:「外面冷,快進來。」他低低咳嗽了一聲。

  「你感冒了?」南風看他捂得嚴嚴實實的,說話也帶著鼻音。

  「嗯,有一點,快好了。」他倒了一杯熱開水給她。

  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下,傅希境坐在單人位上,看著她。南風握著水杯,暖暖的溫度傳遞到手心,讓她的心漸漸靜下來,可是,依舊不知如何開口。

  她微微低著頭。

  傅希境終是先開口了:「南風,你特意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

  南風兀自笑了笑,對自己說,既然來了,還矜持什麼呢?眼前晃過謝飛飛以及她媽媽流淚的臉,她抬起頭來,望著傅希境:「是的,我找你有事。」

  話落,她便看到傅希境的眼神黯了黯。

  他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做聲,以眼神示意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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