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七微 > 南風過境 | 上頁 下頁
七五


  她打車去到謝家,按了好久的門鈴,也沒有人應。南風在門口站了許久,最後無奈地離開,她心裡慌亂更甚,卻又毫無辦法。

  她沒有離開,而是等在謝家樓下,她坐在社區長椅上,明知沒有可能接,但她還是一遍又一遍撥著謝飛飛的手機。

  時間一點點流逝掉,南風握著手機,每隔一分鐘便撥打一次電話。

  下午兩點,謝飛飛的身影終於出現。

  南風遠遠看到她,飛奔過去,謝飛飛走得很急,神色焦急而恍惚,竟沒看到迎面而來的南風,直至她被南風拽住手臂,她才回身驚訝道:「南風……」說著眼淚就掉下來,她眼眶紅紅的,顯然之前已經哭過了。

  南風急問:「怎麼了飛飛?」她很少見她哭的。

  謝飛飛順勢抱住南風,像是獨自承擔了巨大壓力的人忽然找到了靠山般,整個人的力量都壓在她身上,哽咽抽泣:「南風,怎麼辦……該怎麼辦……」

  南風更焦急了:「你先別哭,先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爸爸他……」謝飛飛站直身子,左右望瞭望,拉著南風就往樓上走,低低說:「我們回家再說。」

  進了屋子,謝飛飛總算平靜了些,她在沙發上坐下,雙手掩面,良久,才抬起頭,望著南風,說:「你知道我爸爸在一間重工科技公司工作吧,這些年,他職位越升越高,現在是那間公司的副總工程師。」

  南風點點頭,其實她對謝長明的事情不是很瞭解,只知道他在一間實力非常好的公司任職。

  謝飛飛低了低頭,輕聲說:「這些年我只知道他賺的錢越來越多,他給我買車,家裡房子都換了兩套……我一直以為是他獎金高,其實壓根不是那麼一回事……」她抬頭,緊緊握著南風的手,語氣艱澀:「南風,他現在在警察局,公司說他涉嫌出賣公司核心技術機密,以商業間諜的名義起訴了他……」說到最後,謝飛飛的語氣已是低到極致。

  南風張大嘴,只覺耳畔「嗡嗡」作響,良久回不過神來。

  「今天早上,員警來這裡將我爸爸帶走,我媽媽受了刺激,她有高血壓,一下子就昏了過去。現在在醫院裡。」謝飛飛站起來,「我回來整理日用品,醫生說得住幾天院觀察。」

  南風跟著她進去臥室,看到謝飛飛整理東西的手在發抖,衣服塞了幾次也沒塞進行李袋,南風接過來,幫她放進去。

  謝飛飛頹喪地跌坐在床上,雙手掩面,肩膀微抖。

  南風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正色說:「飛飛,聽我說,你先別慌,我們先去醫院,把你媽媽安撫好,你不能這樣子,如果連你都這樣哭哭啼啼,你媽媽會更害怕擔憂。然後我們立即請個律師,你不是有個朋友是做律師的,就找他,法律上的事很多你我都不太懂,讓他去交涉。」她起身,抱著謝飛飛,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別擔心,我們一起來想辦法,會沒事的。」可她心裡其實也知道,這種事敏感棘手,她們兩個人,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謝飛飛緊緊抱著她,只知道不住點頭。

  她們收拾完東西,立即趕去了醫院。

  羅素蓉正打著點滴,已經醒過來,不住地流眼淚,見了謝飛飛與南風,更是哭得傷心。

  「飛飛,你爸爸怎麼辦,你爸爸該怎麼辦啊……」她不顧正插著針孔的手,慌亂地抓著謝飛飛的手。

  南風趕緊緊緊握住她的手,「乾媽,你別激動,手背都腫起來了。」

  「南風……」羅素蓉望著她,眼睛通紅,蒼白的臉上,淚痕交錯。

  南風不忍再看。

  她退出病房,靠在走廊牆壁上,仰著頭,微微閉眼,仿佛回到當年,季東海出事的那個時候,趙芸也跟羅素蓉一樣,焦急、驚懼、不知所措、以淚洗面。

  下午,南風跟謝飛飛在金律師的陪同下前往警察局。謝長明暫時拘押在審訊室,金律師與謝長明談過之後,才讓謝飛飛進去。

  謝飛飛卻坐在椅子上,久久不動。

  「飛飛。」南風催她。

  謝飛飛輕輕說:「南風,我真不想見他。」

  南風手指按在她肩膀上,說:「不管他做過什麼,他都是你爸爸。」

  她瞭解謝飛飛的心思,她耿直、磊落,最重要的是,謝父在她心裡,是偶像,是榜樣。記得剛上大學的時候,宿舍的女孩們一起談論偶像,另外兩個女孩子說的都是明星,而謝飛飛卻說,我才不追星呢,我的偶像是我爸爸!她的語氣那樣驕傲。南風鼓掌,驚呼,我也是!兩個人的友誼也因此開始。

  等了很久,謝飛飛終於起身,走向審訊室。

  謝長明仿佛在短短半天間便老了好幾歲,神色憔悴,昔日臉上的意氣風花此刻盡褪。他抬眼望了眼謝飛飛,又匆匆低下頭,輕聲說:「飛飛,對不起。」

  謝飛飛在他對面坐下,問他:「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明知是錯,明知總有一天,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終會暴露,還要這樣去冒險?

  謝長明沉默。

  叫他如何回答?他實在沒有勇氣在女兒面前大言不慚地說,是人,總會有貪念。而一念之間,便已回不了頭。

  謝飛飛也沉默。

  良久,謝長明才再開口:「你媽媽,還好嗎?」

  「你覺得媽媽能好嗎?」

  謝長明又低下頭,謝飛飛別過視線,他愧疚、無地自容的模樣,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剜著她的心。

  「飛飛,照顧好你媽媽。」謝長明淒清地笑了笑:「我這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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