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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那場球賽既精彩又激烈,最終夏春秋她們班以2分之差贏了比賽,雖然是個打著好玩兒的友誼賽,但隊員們依舊很開心地抱在一起歡呼。隊員中只有夏春秋一個女生,她絲毫不介意地與男生們抱成團轉圈兒,笑容在陽光下璀璨得令人目眩。

  夏春秋抱著衣服走到明媚身邊,她是真的有點累了,也不管臺階上又髒又硬又冰的,仰面便躺了上去,雙手枕在腦袋下。

  「春秋,你當時怎麼選擇了體育專業呢?」明媚問她。

  夏春秋緩緩起身,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說起別的來,「明媚,你相信嗎?我初中的時候又矮又瘦。」

  「啊,真的?」明媚驚訝,怎麼看都不像呀,一米七六的個頭可不是一下子可以蹦上來的。

  夏春秋點點頭:「是真的,我升上初一的時候,是班級裡最矮的女生。那時候我一個人從鎮子裡到縣城中學走讀,膽子特別小,沉默寡言的也不愛跟其他人交流,半個學期下來基本上沒有朋友。所以老被人欺負,不僅班上同學,學校附近的小混混也專挑像我這種人勒索。」

  她第一次用這麼輕柔的聲音說話,像是不忍驚擾到記憶深處的往事,明媚沒有開口,靜靜地聽她說下去。

  「那天傍晚是我第三次被人堵在學校附近的巷子裡勒索,這次卻沒有成功,因為忽然被人撞見了,那三個小混混壓根不是那人的對手,屁滾尿流地跑了。那個男生很高,很冷的天了,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運動服,頭髮上濕漉漉的,還滴著小水珠。他告訴我,他是我們學校旁邊的體校游泳隊的,剛剛從外面訓練回來。他還對我說,瞧瞧你這麼瘦小肯定會被人欺負的,應該多吃點飯多多運動,讓自己長高長強壯,就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我小時候可討厭運動了,食量也很小,但那之後,我真的開始逼迫自己多吃飯多運動。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因為不想再被欺負。後來呀,我去體校的游泳館偷偷找過他,看他們訓練,但他早就不記得我了。但我依舊經常偷偷跑去看他訓練,他游泳的時候,身姿真是又快又漂亮。他對身邊每個人都很友善,臉上總是掛著溫和的笑容,他的笑容可真漂亮,就像,就像,嗯,彩虹一樣。」夏春秋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後來呢?你有沒有上前跟他打招呼?」明媚忍不住問道。

  夏春秋搖搖頭,「沒有。當我積聚的勇氣時,已經再也沒有機會了……」她語氣黯淡下來,「在我初三那年冬天,他因為救一個落入結冰的湖水中的小孩,去世了。」

  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明媚久久不能說話。

  「明媚,這些年來,我始終都沒有忘記他,但很奇怪,慢慢的,我對他的感覺已經不是喜歡,不是愛情,我也不知道是怎樣的一種感情,總之,我忘不了他。」夏春秋說完,拍拍衣服站起來,伸手拉起還沉溺在故事裡的明媚,「走吧,我們去吃飯。」

  明媚偏頭望她,發覺她的神色已恢復如常,先前那點哀傷早就沒了蹤影。她一直以為夏春秋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直到此刻她才忽然明白,每個人都是一面多面鏡,呈現在人前的,或許是正面或許是側面或許是反面,但不會每一面都讓你看見,有時候就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面。

  明媚笑笑,反手握了握她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去食堂的路上,明媚給艾米莉打電話,喊她下來一起吃飯,電話那端卻傳來她氣呼呼的聲音,「我哪裡還吃得下飯,都快被林妙給氣死了!你說她是不是雞婆,竟然偷拍下我跟程家陽頭挨頭的照片發給章魚,你說她安的什麼心啊我靠!」

  她氣得真不輕,明媚掛掉電話拉著夏春秋就往宿舍方向跑,「飯回頭再吃,先回宿舍看看,免得她們兩個打起來。」

  明媚猜得一點沒錯,她剛推開宿舍門,便被丟過來的一隻娃娃砸中腦袋,艾米莉怒氣衝衝地叉腰站在宿舍中央,一邊拿東西砸林妙一邊指著她破口大駡:「你他媽吃飽了撐著是吧,我警告你以後我的事情你別管!」

  林妙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樣的氣,早在聽到艾米莉在明媚的電話中罵她雞婆時就火氣上湧,也毫不示弱地抓起床上的枕頭娃娃什麼的砸回去,「你自己敢做還不敢當了!真是丟臉呀,見到個男人就往人家身上蹭。我真不知道章魚喜歡你哪一點!」

  宿舍裡一時雞飛狗跳的,艾米莉向來就不怎麼待見林妙,覺得她嬌氣偶爾還有點公主氣,但因為明媚與夏春秋,一直也和平相處著。這下子聽她這樣說,更是來氣,「我靠!我就蹭人家身上去了呢怎麼著,我喜歡!可這又關你這個雞婆什麼鳥事呀!你有什麼權利偷拍我又有什麼立場把照片發給章魚,搞得跟我劈腿似的。你要喜歡那只臭章魚你去追就是了我又沒攔著你,但別插手我的事!」

  「對!我就是喜歡他!我就是看不慣他對你那個狗的樣!」林妙仰著頭,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承認了她的感情,臉上神色那麼堅決,甚至還帶著點恨意。

  明媚與夏春秋本來被她們兩個你一言我一句的爭吵聲弄得快要崩潰,這下子被林妙的話又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林妙來真的,她……竟然真的喜歡上了章魚,這什麼跟什麼呐!

  「你們別再吵了,隔壁宿舍都要聽到了,是要鬧到人盡皆知嗎!」明媚揉了揉太陽穴,開口道。

  「鬧就鬧,誰怕誰呀!」艾米莉一臉無謂。

  「等等等等,那個酒吧照片裡的事不都過去了一個月了嗎?怎麼現在……」夏春秋說。

  「鬼知道,反正章魚下午拿了一條彩信來找我,問我是不是交了男朋友,還說酒吧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讓我少去,那個地方的男人都不靠譜什麼的。那語氣特質問,我簡直莫名其妙。一看那號碼,靠竟然是她發的,」她指了指林妙,「時間是我們喝酒的那個夜晚。你們也知道的呀,章魚那個人,慢吞吞的,什麼事情都要思前想後好久的。」

  「章小魚也是關心你,應該沒別的意思。」明媚說。

  「重點不是這個你們知道嗎,我跟章魚又沒交往,我一單身,哪怕跟個男人上床都不用向誰報備,重點是,她憑什麼偷拍我憑什麼啊!這感覺就跟有人在背後捅我一刀似的你們明白嗎!」艾米莉說著說著怒氣又湧了上來。

  明媚其實明白的,她氣憤的是林妙做這件事的本身,但是,事情都發生了,打起來也沒用。明媚望了眼坐在床上微微別過頭的林妙,她心裡似乎也不太好受,很多時候做事一時衝動壓根就沒想過有什麼後果,在你看來很隨便的事情對別人卻是另一番感受。明媚歎口氣,也不能幫著艾米莉責怪林妙,只得將艾米莉拉到陽臺上,勸她說,「你們罵也罵過了,打也打過了,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好不好?」

  夏春秋也跟了過來,拉了拉艾米莉的手,「誰都有犯錯的時候,看在大家同進同出這麼久的情分上,就別計較了行嗎?」

  艾米莉扭頭望了天空很久,狠狠呼吸幾口氣,才轉過頭很不情願地說:「看在你們兩個的面子上,算了。」

  話雖這麼說,但連著近一個月,艾米莉都沒理過林妙,擦身而過時就跟陌生人似的,平時四個人的臥談會在那之後也沒有了,明媚與夏春秋夾在中間,真是苦不堪言。但這已經是艾米莉能做到的最大讓步,也不好再勉強她跟林妙講話甚至嘻嘻哈哈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至於林妙,也是個自尊心極強極彆扭的人,艾米莉不理她,她也冷著臉對她。兩個人就這麼僵著,直至五一長假的到來。

  假期開始的頭一天下午,林妙就打包回了家,夏春秋的假期基本上都是奉獻給健身廳的,反正她也沒什麼事,又不喜歡逛街,索性跟經理申請了加課,多賺點外快。

  明媚所在的潛水組早在半個月前就定下假期活動,為期五天的海島野外訓練,其實基本上半是訓練半是露營玩兒。這次的基地是一個較大偏遠的島嶼,因為去的時間長,要帶的物資也比較多,除了裝備與帳篷睡袋什麼的,還需要帶很多食物與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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