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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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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有這麼久了……看著蘇燦一臉疲憊的模樣,眼角周圍佈滿黑眼圈,她這三天一直在這裡陪我嗎?心裡既感動又內疚。 「前天是蔚藍,昨天是青稞,今天我來換班,讓這兩丫頭回家睡覺,死活不幹,嘖嘖,你看這睡姿醜的……」蘇燦似乎知道我在想什麼,笑說。我知道她故意調侃氣氛,望著沙發上兩個雙腳扭在一起的人,心裡潮濕得想落淚。 有閨蜜如此,此生足矣。 大概是我與蘇燦的聲音擾了清夢,蔚藍一個猛翻身,腿一踹,「嘭」地一聲重響,睡在外面的青稞應聲落地…… 「我靠,誰踹老娘!」青稞吃痛,揉著腦袋坐在地板上閉著眼睛怒吼一句,蔚藍受驚,猛地彈起,迷迷糊糊地望著青稞,伸手拉她:「啊,不好意思啊,我以為是我們家噗噗(蔚藍家養的薩摩耶)又爬到床上來了呢。」 「哈哈哈。」蘇燦忍不住大笑起來,我也跟著笑起來。 「西曼,你醒啦?」青稞扭頭,顧不得揉腦袋,跳起來撲到到床上,一把熊抱住我,「再不醒,老娘真想踹你幾腳把你給踹醒!」 蔚藍坐過來伸手探探我的額頭,又探探她自己的,「嗯,似乎退燒了。」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低了低頭。 「我們都聽說了。」蘇燦輕輕說,「西曼,現在什麼都別想,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吧。」頓了頓,她又開口:「你媽媽也病倒了,就住在隔壁。你生母來看過你,本來她想照顧你的,可我覺得暫時你們先別見面比較好。」 我點點頭。 讓蘇燦她們都回家睡覺之後,我披上外套走到隔壁病房,房門虛掩著,遲疑地伸手,僵持了良久,終究作罷,踮起腳尖,透過門上透明小視窗,看到床上的人正安靜地睡著,可眉毛卻深深蹙起,隔著小段距離,看不太真切她眼角那條隱約的痕跡是不是淚痕。紀睿趴在床上,手指緊緊握住她的,仿若珍寶。 心裡浮起細細密密的難過,原本此刻他們應該在蜜月的旅途上,享受海島溫暖的陽光與碧海藍天。可生活永遠如此充滿了嘲諷,一夕之間,天翻地覆,什麼都變了。大抵美好的東西,往往都是這樣虛浮不定。 我與她,只隔著一扇門的距離,為什麼心裡感覺隔了萬水千山,天涯海角。 這個衝擊太大太大,大到摧毀了我一直所相信的美好世界。對不起,我終究不能走出自己的心結,心無芥蒂地撲到你懷裡,親切地喊一句媽媽。至少此刻不能。 02 身體其實沒什麼大礙,高燒加之染了風寒引起體虛昏迷,醒過來之後燒就慢慢退了下去。蔚藍說我昏睡的這兩天似乎一直在做噩夢,嘴裡迷迷糊糊地呢喃著些什麼,可又聽不清楚。那些夢境我也記不清了,只一個熟悉的聲音依舊那麼清晰,猶在耳畔。我認得,那是夏至的聲音。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過那個關於他的夢,這些日子以來,事情一樁接一樁地發生,我分不出精力再做無謂的尋找,甚至一遍一遍告誡自己,他是真的不要我了,翻遍全世界也找不他了。不知道為什麼,漸漸的我竟然連怨恨他的情緒都退卻,只想把他藏在心底深處,與我們之間有過的美好記憶一起。 因為我漸漸明白,有些事情,任你怎樣努力,始終無能為力,無可扭轉。 蔚藍幫我向學校遞了一個星期的病假條,放學後會將當天功課的筆記抄得工工整整地給我帶來。她打趣說,你知道我成績不好,也不太愛聽課,為了幫你抄筆記,我可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只差頭懸樑錐刺股了! 看著她誇張的模樣,真是既好笑又感動。 出院之後,我從家裡搬到了蘇燦那裡。本來蔚藍讓我搬去跟她住,但一想到她家裡的氣氛,遂作罷。蘇燦獨居在書吧,沒有長輩,畢竟方便很多。 整理東西的時候,媽媽站在門口良久,欲言又止,這些天,我跟她說的話不超過十句,很多次她見了我,蠕動嘴角,可終是作罷。我們都太瞭解對方,都明白,此刻再多的解釋都無用。紀睿將媽媽拉回臥室,然後走進我房間,輕說:「搬去與朋友住也好,你需要時間平復。」 他不愧為心理醫生,我感激他沒有為了媽媽來做說客。「不管在哪兒,都要好好照顧自己。現在學習也是關鍵階段,不要分心。」 我點點頭,背著包走到門口又頓住,僵了片刻,沒有回頭地說:「好好照顧她。」 蘇燦原本想給我在支個臨時床,我說算了,如果不介意,我跟你擠一擠吧。小時候經常跟蔚藍頭挨著頭睡,蔚藍的睡姿奇差,又愛亂動,大半夜如果醒來,她的雙腿總是擱在我身上,死死地抱著我手臂,像個樹袋熊般。我抱怨她睡姿不好拒絕跟她一起睡,她就搖著你手臂撒嬌,姐姐姐姐的叫得甜膩死人,我總是敗下陣來。 入夜,與蘇燦並排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 「是不是認床?」蘇燦側身問。 「沒有。」 「還在想那些事情嗎?」 「嗯。」我在黑暗中輕輕點頭。我也不想想,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那些事情像是自動寫入的病毒代碼一般,怎麼都撇棄不了。 「西曼,」蘇燦輕聲叫我,遲疑地問:「你會跟你生母一起生活嗎?」 沉默。 「我不知道。」良久良久,我才訥訥地答。不知道不知道一切都不知道,思緒亂糟糟一片。 「不管做什麼樣的選擇,我希望你不要勉強自己,遵從自己的內心。」她歎口氣,「雖然這很難。」 是呀,很多時候,生活呈現給我們的,並無選擇的餘地。 就好比此刻,我還沒有做好面對親生母親的準備,卻不得不向她走過去。 學校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她站在大門口,顏色鮮亮的衣裳令她看起來比上次見面又年輕了許多,她應該是那種很會生活很會裝扮自己的人。見我走出來,老遠便向我招手。我頓住腳步,怔怔地望著她揚起的笑臉,蔚藍扯扯我的衣袖,說:「過去吧,需要我陪你一起嗎?」 我搖頭。忽然想起紀睿說的那句話:「你生母將起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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