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作繭自縛 | 上頁 下頁
一一三


  鐘戀晨畢業有幾年了,工作也做了好幾份,沒一份長久的。

  兩邊家中這一輩都只她一個女孩子,大家捧到了手心上,從沒打算將大任壓到她身上,只求她開開心心順順利利就好,由著她天南海北的玩。

  並不是她不學無術,她成績很好,工作也很用心的。只是……

  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做秘書。有一回陪客戶一起去唱KTV,被多喝了幾口酒的客戶在走廊裡摟了摟肩,捏了捏臉。誰能想到竟有人去告訴她大堂哥呢,於是那客人和她老闆都倒了黴,而她也被強迫辭職了。

  她的第二份工作是跑報批。有一回沒準備好資料,被人罵了一頓。真不幸,她二堂哥的一個屬下也在現場,於是後來罵她的人親自登門道歉,搞得她每天進公司時都要穿過無數異樣的眼神,好像全身被扒光了似的。她又辭職了。

  她的第三份工作是做銷售。一開始沒什麼業績,三表哥聽說了,打了幾個電話幫她通融了幾個人,於是她的業務量突飛猛進,是第二名的十倍還不止。雖然她很有上進心,雖然她也希望多拿錢,可是……她還是辭職吧。

  她的第四份工作……她的第五份工作……算了算了,真是不堪的回憶。

  於是從此以後她變成SOHO一族,雲遊四海到處玩樂,拜她諸位堂哥表哥還有無親緣關係的哥哥們所賜,全國各處都有人罩著她,反正,有困難找哥哥們。

  玩累了,她就寫篇遊記啊購物指南啊啥的,再拍幾張照片,EMAIL給她的某雜誌主編好友,有時候也掰點短篇小白文騙騙人。雖然那些稿費不夠她揮霍,但總能證明她其實是有自食其力的生存能力不是(至於路費和餐宿費這個忽略不計啊哈哈),甚至某哥哥追著她要替她出圖文書,聲稱要將她捧成美女作家。

  她逃。

  這一天她在家裡昏天昏地的睡,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

  前一晚她熬了個通宵玩遊戲通關,而且現在外面下著雨,天陰沉沉的。

  下雨天不睡覺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醒來時饑腸轆轆,下樓摸到廚房去找東西吃。她邊吃著東西邊聽到開門聲,說話聲,原來外婆、媽媽跟阿姨逛街回來了。

  正要出去打招呼,就聽媽媽提自己的名字說:「我覺得小晨這次回家變得乖巧安靜許多了,看來再淘的女孩子也總會成大的。」

  外婆說:「哪裡乖了。我看她是在外面玩野了,現在累了,正休整呢。」

  不愧是看著她長大的,還是外婆瞭解她。她剛動身,又聽阿姨說:「小晨就跟個假小子似的,身邊男孩子不斷,就沒一個能談婚論嫁的。她自己也不急。」

  得,她還是別出去找氣受了,在這兒貓著吧。

  外婆說:「不急,小晨還年輕,再多留兩年。咱們從小把她慣到大,哪捨得放她出去伺候別的男人。」

  媽媽說:「應該先找個男孩子一邊跟她談著,我們一邊觀察著,拖上個一年半載的,結婚剛剛好。」

  外婆說:「說的也是,免得最合適的人都先被人挑走了,剩下的才留給我們小晨。雖說這男人滿大街多的是,但合適的也真沒多少,又哪那麼巧正好被咱家碰上。高攀的吧,怕齊大非偶,小晨去了要看人家臉色,她那性子哪受得了。比咱家門檻低的吧,又怕她還得賠著小心忍氣吞聲。這女方家不如男方沒什麼,但若男方家裡不如女方,可是多是非,咱們得小心翼翼別讓人覺得咱勢力眼,說到底還是咱們孩子要受委屈。最好是門當戶對的,關係又好的,就算小晨有個什麼差錯,沖著老交情也不會為難了她去。」

  媽媽說:「照您這樣說,可還真沒人了呢。跟咱們和鐘家那邊熟的幾家人,好一點的男孩子們可都有了主兒了。」

  阿姨說:「哪裡,程家那個小三子,就是做軍官的那個小融啊,從小就是個好孩子,跟咱家小晨從小一起長大,年紀也相仿。」

  媽媽說:「你別鬧了,小融跟女朋友都處了多少年了,照那孩子從小的性子,談婚論嫁那是必然的。」

  阿姨說:「已經分了,絕對準確消息。小融的姑姑說,是小融親口承認的。你想那孩子是開這種玩笑的人嗎,他說分手肯定就是真的分了。」

  外婆說:「那敢情兒好。讓程家大姑給咱們牽個線兒,看看能成不?小融這孩子我從小就看好,不過看了那麼多年,從來也沒看出他跟咱家小晨能有什麼……火花碰撞,我跟你爹也早早就斷了那份心了。但是不是有句話叫什麼距離產生美嘛,他們也疏遠了有些年份了,說不定這一回就能看對眼了。」

  阿姨說:「我做事你們還不放心?我早請程姐幫著問過小融的意思。你們猜怎麼著,小融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程姐都被驚到了,又問,結果這回小融就直接說,願意娶小晨當老婆。」

  外婆撫掌說:「我就知道我沒看錯這孩子,從小就有特別的品味和眼光,跟別的孩子不一樣。」

  汗,外婆這是在誇她還是貶她。蹲牆角的鐘戀晨滿頭汗。

  外婆又說:「欣兒你快去翻翻黃曆,看看下半年和明年都有哪些好日子。」

  媽媽終於發話了:「總得聽聽小晨自己的意見吧,萬一她又鬧性子,讓人家難堪……」

  外婆說:「你女兒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不比你更瞭解她?那個小東西,從小就沒什麼主心骨兒,跟她玩兒,得講策略。你順著毛摸摩挲她,她就乖巧得很,你稍微招惹她一點,她就反骨。你看她從小到大跟小融小打小鬧的,但沒有一次真的翻了臉,處得還挺好的,其一是小融肯讓著她,不跟她一般見識,其二也是因為她對小融肯定不討厭。這就是感情基礎呀。所以我們只要整天在她面前說小融的種種好處,還有這婚事的種種好處,給她徹底洗腦,不出幾天她肯定就從了。」

  原來她在親親外婆的眼中形象這麼差。她哭。

  她外婆是不是加入傳銷組織了,還「洗腦」。她再哭。

  阿姨說:「對對。小融願意娶咱家小晨才是這婚事裡最關鍵的一環。至於小晨,咱們總是有辦法說服的。小晨淘氣歸淘氣,但是識大體,又聽話。只要她不討厭小融,一切都好說。」

  媽媽說:「小融那樣的孩子,哪裡會有惹人討厭的資質。他能看上咱家小晨,真是意外。」

  這三個大擺戲臺的女人,完全是把她當滯銷貨對待啊,真是……唉,不能罵長輩,心裡罵也不行。簡直是……她實在忍不住,總得找個人來罵,還是罵程少融吧。

  程少融你裝模作樣假正經大白菜葉子大青蟲大無賴!

  她在心裡罵了幾遍後,覺得氣消了許多,側耳聽聽,老女人們都已經走了。

  她從偌大的廚房櫃子後邊爬出來,活動一下已經麻了的腳,探頭探腦地偵察一下,果然沒人了,於是重新沖回樓上,打電話給程少融。

  反正她是別指望能說服外婆媽媽和阿姨那幾個人了,她們一副貼錢也要甩貨的架勢。還是從程少融這兒找突破口的好。

  這回居然一次就接通了。她問:「你在哪兒?」

  程少融說了一個地名。

  「能出來見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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