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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中午他意外接到了父親親自打來的電話。父親公務繁忙,除非他出了大事,否則根本不會給他打電話,即使要找他時也是讓秘書通知鄭諧。而鄭諧從小到大,並沒做過什麼能驚動父親的大事。

  鄭諧心頭有不好的預感。

  父親問了幾句他的近況,他像彙報一般用最簡明扼要的詞彙概況了最近的工作情況。後來父親說:「聽說你最近與一個女孩正在交往,已經有談婚論嫁的打算,過幾天帶回來給我看看。」父親的聲音裡難得地透著一點喜悅。

  鄭諧從指尖開始發冷。他頓了頓,小心地問:「您從哪兒聽到的消息?」他很確定父親根本沒有機會聽到八卦,而且即使聽了也只會付之一笑。

  父親說:「和和。」

  鄭諧指尖上的那一點點冷意,漸漸地蔓延到了全身。

  24、遺失的美好

  一切皆在掌控之外,是一種難言的體會。

  鄭諧記得很久以前曾經有人問過他,和和之於他究竟意味著什麼。

  或許是父親問的,又或許是母親,他記不太清了。

  他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和和之於他,就是一個天經地義的存在,如同他改變不了父母是誰,或者改變不了自己的個性一樣。他與和和的相處,就像每天吃飯喝水,呼吸空氣一樣再自然不過。

  也許在某一些特別的時刻,當他的精神狀態出現一點裂隙時,他會產生一瞬間的恍惚與迷惑。還好那只不過是錯覺,他可以輕易地迅速地在自己還來不及搞清楚的時候,便將那種失神狀態掐滅。

  這麼久以來,他從沒想過要改變什麼,也覺得不需要改變什麼,因為和和一直在那裡,與他保持著最合適的距離,退一步稍遠,進一步又稍近,這樣的距離剛好達到平衡,即使外界條件都變化了,也不能夠左右他倆的關係。

  直到那天晚上,他才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真的天經地義地存在著的,任何事情終究都會變質的。

  他還沒想好應該如何去做。可是在一團混亂的思緒中,有一個聲音清晰地告訴他,他必須要做出一些改變了,否則可能會出現一些他最不想要的結果。

  鄭諧從小到大都沒遇上過什麼讓他糾結的事。

  有朋友說過,他的大腦像高精密計算器,無論多麼複雜的事情,他都可以迅速分解成無數部分,然後用最迅捷簡明的方式去解決,就像作算術題。

  所以這一回,他仍按著自己認為最合理的程式來進行。

  先確認事實真相,安撫好和和,然後爭取時間……他確實沒想好到底該怎麼做,他一想到某些可能就心煩意亂。可是他相信,只要給自己一點時間,他一定會想出相對而言最好的解決方式。

  只是他沒有想過,和和竟然會出其不意地橫插一手,完全亂了他的計畫。

  在他心裡,他一直很刻意地將和和的形象停留在很多年前。那時候她還是個小孩子,很膽小,很嬌柔,遇上麻煩常常手足無措,巴巴地賴在他身邊,纏著他去幫她解決,而她自己只乖乖地在一邊等著結果。

  他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和和已經完全不是記憶裡的那個樣子了。

  傍晚時鄭諧給孫醫生打了個電話。

  孫醫生是父親多年的好友以及母親在世時的主治醫生,退休後便擔任了父親的保健醫生。他倆志趣相投,而且父親最近身體不好,工作之外的時間,孫醫生基本上一直陪在父親身邊。

  鄭諧問了一下父親的身體狀況,有意地將話題轉向了自己。果然孫醫生問:「阿諧,你捂得很嚴實啊,有了論及婚嫁的女朋友都不告訴一聲,也好讓我替你高興一下。」

  鄭諧不動聲色地問:「您從哪兒聽說的?」

  孫醫生樂呵呵地說:「去去,還裝傻。之前我也聽到點風聲,不過沒當回事,直到和和證實,才敢相信啊。」

  「和和?她專門打電話向您打小報告?」鄭諧裝出一副吃驚狀。他覺得和和應該不會主動給他的父親打電話,他需要確認一下事情的嚴重程度。

  「你還好意思說。和和對你爸可比你盡心多了,上次我跟她說你爸老毛病又犯了,所以今天早晨她特意給我提供了一些民間的偏方,讓我參考著用。今兒她打電話來的時候,正好你爸也在,知道是和和的電話後,就把電話接過去了,跟她聊了很長時間。你爸真是挺喜歡和和的。」

  鄭諧知道,和和經常與孫醫生聯繫,因為孫醫生與和和的媽媽是鄰居,和和媽媽從來報喜不報憂,所以她的很多近況,和和反而都是通過孫醫生知道的。

  但和和總挑了孫醫生不在父親身邊的時候打電話,因為從小到大和和一直有點敬畏他的父親。和和有一回曾經說,她見到他的父親,總有見到面試官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緊張。

  所以她很清楚孫醫生何時在父親身邊,何時又單獨行動。

  而父親偏偏從和和小時候就非常喜歡她。在她小時候,父親見到她時總會逗她跳舞,哄她講故事,她長大後,每每見到她,也會和顏悅色地問她許多問題。

  所以今日和和是故意挑了父親在孫醫生旁邊的時段打過去電話。

  他不知道平時像小白兔一樣的和和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工於心計了。

  孫醫生又在電話裡笑著說:「那個蔚琪是個非常好的女孩子,以前我見過幾面的,知書達理,不嬌氣。而且她家跟你家淵源挺深的。她爺爺算是你爸爸的老上司,大伯是你爸以前的同事,楊家跟你舅舅那邊又是多年的合作夥伴。以前總不見你正經地交個女朋友,還擔心你會對婚姻大事草率,現在看起我的擔心真是多餘。連你爸今兒都說,你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你從小到大沒受過你爸幾句誇吧,想讓他誇人不容易呐。」

  鄭諧輕輕地按著額頭,他的血管又開始輕輕地跳,每跳一下他的頭都仿佛被抽了一下。

  孫醫生又說:「阿諧,你自己愛情事業順風順水,怎麼還去干涉人家談戀愛呢?」

  鄭諧微微皺眉:「您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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