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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丁乙乙坐在午夜咖啡館裡啜著咖啡。她正坐在兩年前初見沈沉的那個座位,但時鐘敲過午夜十二點,沈沉並沒有出現。

  乙乙再叫一杯咖啡,還沒吸上一口,有人緩緩走來,坐到她對面:「這麼晚了喝這麼多咖啡可不好。」來人是她的父親。

  「爸,我在等人。」

  時間又過去近一年。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乙乙的爸爸事業遇挫提前退休,又大病了一場幾乎送命。乙乙自己遊歷了大半年後回來,寫完並出版了她的小說,繼續寫專欄,繼續主持節目。她對父親也漸漸緩和了態度,不再與他作對,甚至經常關心問候。只是她與沈沉完全斷了聯絡,只等她約定的這了離婚日的到來。

  「我知道你在等誰,為了什麼等。他不會來。他如果敢來,我打斷他的腿。」

  「不關他的事,是我提的。」

  「肯定是他的錯。我的女兒永遠都是對的。」

  「爸,你的頭髮怎麼全白了。」

  「連你都這麼大了,我怎麼能不變老?」

  「你怎麼會來?」

  「來送老友最後一程,順便看看你。老友們已經走了好幾個,我看快輪到我了。」

  「不會的。像你我這樣以自我為中心的不怎麼顧及他人的人,都會活的很長。」

  「你這孩子,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麼?」

  幾天之後的晚上,乙乙如往常一樣主持「閑言淡語」直播節目。她離開後,這個節目不但沒停反而增加了節目頻次,並交由兩組人輪流主持,但總沒有她在時那麼火爆。現在她回來,電臺十分歡迎,即使她只同意一周主持一期節目。

  「大家好,我是丁乙乙。今天有一件我特別開心的事情,我最好的朋友順利地生下了我的乾女兒,這位天使實在來之不易。朋友曾經說,我們之所以肯原諒,有時不是真的能夠忘記,而是因為捨不得失去。我對這句話感觸很深,也引申出更多,比如說,我們之所以要去傷害別人,有時不是真的想傷害他,而是因為怕被他傷害;所謂我們之所以要無理取鬧,有時不是真的不講理,而是想要對那個人撒嬌;我們之所以提出分手,有時不是真的想離開,而是怕被別人拋棄。……請大家好好學習這個句式,這樣無論以後做什麼錯事傻事變態事,我們都能為自己找到很好的藉口。」

  一本正經加插科打諢的二十分鐘後是熱線時間,乙乙一一解答。

  一位聽眾說:「乙乙,你這些日子一定發生過什麼事情。你現在回答問題一本正經,都不像以前那麼犀利了。」

  乙乙答:「你總得允許我變成熟呀。」

  接下來,家庭問題、婚姻問題、青春期問題、更年期問題……每個人都會遇上種種問題,有人願意默默地自我消化,有人願意晾出來共同分享。乙乙每次回答這些問題都有荒謬感。她自己的生活都亂了套,卻去指導別人。幸好,估計大家只在她的節目裡找樂子,不會真有人願意採納她的建議。

  「乙乙,」一個男聲接進來,「我遇到的問題是,我的妻子要求與我離婚而我想要留住她。」

  「那就試著留吧。」

  「怎麼留?」

  「真心,實意,必要的手段。當初你怎麼追的她,現在就怎麼留。」

  「我很願意追她回來,可當初我們只是隨便討論了一下就結婚了,少了一些步驟。」男子的聲音突然變小,因為他的來電裡,敲鐘聲幾乎蓋住他的聲音。

  「你就站在那兒,不許動!」乙乙摘下了耳機沖出直播間。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監控室一片亂。

  直播節目裡立即插播了音樂,半首歌之後,另一個主持人出現:「不好意思,剛才出現了一點點小意外。我們繼續,下一位聽眾是……」

  乙乙沖出電臺大樓,沈沉又一次站在路燈下,燈光映著他的臉,就像一年多以前的某一天。他的身後有新建成的郵電大樓,樓頂的大鐘在十一點之前的每個整點都會敲響。

  乙乙走過去,板著臉指著他:「你,遲到了。」

  「我不願與你離婚,所以不敢準時到。」

  「我們的協議上說了……兩年後。」

  「你我誰都沒認真遵守過這份協定,這協定早就失效,應該作廢了。」

  「你說作廢就作廢啊?憑什麼要你說了算?」

  「那你來說。」

  「那就作廢吧。我們重新簽一份。」乙乙拉住他的袖子,「我們回去重新研究一下新協定的內容。」

  「你不用回去收場?」沈沉指指樓上。

  「不用回去。在他們準備解雇我之前,還是由我先把他們都解雇好了。」

  「沒有職業道德。」

  「我想這節目的收聽率明天會有很大提升的,這就是職業道德。不是我說你,這麼久沒見了,一見面就批評我。這個習慣要改,我要寫在協議裡。」

  「你看你,剛剛才說了自己成熟了,結果還是這麼聽不得批評。」

  「你可不可以閉嘴。」

  「好。」

  「幹什麼你?」

  「閉嘴啊。」

  「唔……」

  路燈下,兩團影子搖搖晃晃,歪歪扭扭,然後合成了一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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