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婚結姻緣未了 | 上頁 下頁 |
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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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很遺憾。」但杜詩的口氣與眼神裡都沒有什麼遺憾,「那位病人,肖珊珊……你看怎麼辦?」 「你才是醫生。」 「她堅持要留下那個孩子。」 「她的情況可以嗎?」 「也不是不行……只是比較麻煩。」 「那就尊重她的決定吧。」 「呵呵。周然你真是……」杜詩的笑聲很奇怪,「你不擔心嗎?」 周然知道她必定誤會了。他有心解釋,又懶得解釋,他與這人又不熟,而且他直覺地不喜歡她。何況,他越是與肖珊珊撇清得厲害,就越是把她棄於更加難堪的境地了。 所以周然只輕描淡寫避重就輕地說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樣……總之麻煩你多關照她些。」 周然沒再回肖珊珊那兒,但他輾轉地替她請到了這裡最權威的產科專家替她作診斷。 晚上周然接到肖珊珊的電話,直接按了接聽鍵,沒再拒聽。 肖珊珊說:「謝謝你肯替我做這些事。」 「舉手之勞。」 「有一點我很奇怪,你何必替我保住它呢?你不擔心別人會誤會你嗎?」 周然不說話。 肖珊珊又輕聲講:「啊,我猜到了。如果它沒了,如果有人誤會,你也沒有證據。可是如果我生下了它,將來誰誤會你,只消檢測一下DNA,你就清白了。對嗎?」 她這可冤枉了周然。周然雖然有時心機重了些,但是這一回,卻完完全全是出於善心以及自己傷感回憶的驅使。但他不辯駁,只淡淡地說:「你若學會了把所有人都想得更壞一些,也是件好事。」 「你為什麼不說,我若能學得更壞一些,就更好了吧?你放心,我不會再纏你了,我保證。跟你說再見之前,我告訴你兩件事吧。我曾經見過你太太,我覺得她知道我是誰。另一件,另一件……」肖珊珊說,「我孩子的父親,連我也不清楚他是誰。可是,他長得非常像你,非常的像。我想,我的孩子將來應該也會很像你吧?」 周然一言不發地掛掉電話。 周然在這裡又多停留了兩天,想幫忙處理導師的一些後事。 師母說:「粗活重活有年輕學生們做,哪用得著你呢?你若不忙著回去,能不能去西山寺院一趟?他以前提到曾經承諾幫那裡做項目拉投資,這個我不懂,但也不想讓他失信於人,你去看看吧。」 原來,周然的老師與寺院裡的住持經常一起講經論道,從而成為朋友,又向那住持提出了一些寺院的發展計畫,只是還未執行就病重了。周然去這一趟,將情況徹底瞭解了一番,與那位住持也很投緣,除了與他探討老師之前的計畫,也聽他講了許多佛理,在那寺院裡住滿了兩天。 山上手機信號差,時斷時續。周然打電話回公司時需要走一段遠路才可以。他散步到山腳下,給助理打電話交待了幾件事,在樹蔭下坐了一會兒,又打給林曉維。 他在山上聽了兩天佛理,對自己反思了不少。他本來悟性就不低,此時在這樣純樸的環境下,對他與曉維的緣和怨,更添了幾分惜與悔。 他打電話時是曉維的午休時間,打了兩遍那邊才接起。 他在戶外,有風聲水聲和樹聲,曉維大約怕影響到別人的午間休息聲音又很低,低到他快聽不清。 她說:「你出差了?哦,出門在外注意身體。」 「你大點聲音。我聽不清。」 「夠清楚了。是你的手機壞了吧。」她的聲音更小了。 「你最近給媽打過電話嗎?她的心臟好點沒?」 「你若擔心她,就自己打電話。」 周然與父母關係僵化已久,心裡擔心,卻羞於表現。這些年全靠了曉維來緩和化解。賀教授的逝去,使得他對父母的身體擔心起來,也越發地發現了曉維的好處。 他電話裡歎了口氣,輕聲說:「謝謝你。」 這話在曉維聽來自然是沒頭沒腦的,她說:「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事了?我聽方助理說唐元病了,你這次是去看他?看你這樣子,他很嚴重嗎?」 「沒什麼,他還好。」周然很想告訴曉維導師去世的事情,想了想又打消念頭。曉維向來多愁善感,電視上與她毫不相干的人出些事情她也會掉淚,更不要說這種與她曾有過幾面之緣的人,告訴她也無非讓她多傷感一會兒。「只是最近幾天心情不好。」 曉維不帶同情心地說:「你有心情好過的時候嗎?」 初夏季節,山外陽光毒辣,山裡則蔭涼如另一個世界。山腳橫過一條河,七八米寬,河水清澈,波光粼粼,依稀見底。 周然突然很想知道這河水中央究竟有多深。他向河心丟了數塊石子,掐著秒針計算時間;他用樹枝在泥地上研究視線偏移距離與折射率公式。這種無聊狀態,他自成年後就很少有了。 河心太遠,石子落底時既聽不到聲音也看不清水中的影子,水深始終難測。所以周然此番無聊的最終舉動,是卷起褲角踩進水裡親自試了試。在河水漫過大腿的地方,他終於看清楚,這條河的最深處至多到他的下巴,一如他兒時經常去玩耍的那條河。即使在夏天,河水深處也沁冷透骨,同樣像極了那條河。 周然從小就喜歡放學後一個人呆在河邊,他在這裡寫作業,看課外書,一人分飾兩角下棋,直到天色漸黑。傍晚時分,河邊很少有人經過,他享受著一個人的安靜時光。 他不喜歡太早回家,因為同樣下班很早的父母,一見面就吵架,吵得他心煩意亂,在家裡無處躲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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