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婚結姻緣未了 | 上頁 下頁 |
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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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然剛掛了這個電話,助理便來向他報告:「周總,門口有位老太太想見您。」 「員工家屬?」周然問。最近公司有員工鬧事,既不能強壓,又不好妥協。 「不是。是那位肇事者的奶奶,八十歲了。老人家說要來當面謝謝您。」 「不用了,就說我在開會。派車把她送回去。」 那天事故發生後,周然沒起訴那個酒後駕車的肇事者,也沒讓他賠償修車費用。 在周然看來,那還是個孩子,再過一個多月才大學畢業。周然聽說他家境清寒還欠著學校的學費那車也是別人的後,就沒打算讓他賠那高額的修車費,多關他幾天對周然也沒有任何好處,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周然懶得去起訴他。那孩子還算懂禮貌,專程打電話感謝他,在電話裡懺悔不已,痛哭流涕。 沒想到老人家專程前來,這他可受不起。他不習慣與老人打交道。 「老人還要請您幫個忙,請您到路總那邊替她孫子說句話。」助理見周然堅持不見,只好繼續解釋。 原來,雖然周然對車禍問題沒追究,但有人卻不願放過肇事者。另一位受害人路倩女士對那年輕人提出了起訴,告他醉酒駕車妨害社會秩序,還告他人身傷害令她多年未犯的哮喘發作。 「據老人家說,路總請了知名律師,一副要把那孩子置於死地的架勢。」 周然嗤笑了一聲。 「那孩子父親早逝,母親改嫁去了外地,家裡就這麼一個老奶奶。老太太昨天去路總公司求她網開一面,等了一下午也沒見到人。她說您是個好人,又跟羅總是朋友,所以今兒過來求您來了,請您在羅總面前替她孫子說句好話。」方助理明顯站在老太太這一方,盡心盡力地替她轉述。 周然本來打定了主意不去與那位老人家打照面,無奈那位老人家很具備釘子戶精神,就一直在周然公司的外面站著。工作人員請她進保安室坐她不肯,給她叫了車送她回家她也不走。周然的公司位於一條主幹道,人來人往,不免有人朝這兒多看上一眼。 六月初的晴天,太陽已經很毒。周然最終還是見了那老人。倘若老人體力不支摔倒暈倒,公司可就脫不了干係了,他的良心也會不安。他不免想,論心狠程度,他果然比羅倩差得遠,差得遠。 老人家的說辭與方助理轉述的一樣,路倩要將她的孫兒逼入絕境,老人希望周然能幫著說句話。 她說周然是個寬宏大量的好人,肯放過她的孫子一馬,好人一定有好報。但是現在有人不肯放過她孫子,周然的好心也沒有得到好的結果,所以他應該好人做到底,不該半途而廢。路倩與他是朋友,他的話一定很有分量。 周然被老人的邏輯搞得啼笑皆非:「老人家,如果那天不是我命大,說不定現在我已經殘了廢了或者情況更糟。我不起訴,不要賠償,並不代表我認為你那孫子不該受到懲罰,而是我怕麻煩,不想多生事罷了。我體諒你為孫子擔心的心情,但是你不覺得這樣很強人所難嗎?」他看了看老人泫然欲泣的表情,把「得寸進尺」這詞兒臨時換掉了。 老人還是哭了,嗚嗚咽咽地說著自己青年喪夫,老年喪子,獨自將孫兒供養成人的辛苦。她說她孫子剛剛高分考進一家很難進的單位,出事那天就是與朋友一起慶祝,被灌了幾杯,才出了那種事。如果她孫子真被起訴了,這份工作肯定要黃了,說不定畢業證都拿不到了。 「這些話,你該去說給路倩聽。」周然看看表,過一會兒他還有事。 「如果我有機會跟她說這些,怎麼會來麻煩你呢?周先生,我不要求你別的,就請你替我們說句話。交警同志說,你倆應該是好朋友。你為了救她,連自己的危險都不顧。她怎麼可能不給你面子?」 「老人家,你恐怕要失望了。我當時只是慌了才亂打方向盤,我和路總沒那麼好的關係。」 老人又哭起來。這回她反復強調自己的孫子如何地聽話懂事又孝順,酒後駕車雖然不對但也是因為同車的那人喝得更多那孩子擔心那位朋友出事才主動地要求開車云云。老人抹著淚:「周先生,誰都有犯錯的時候?小明是不對,但是也沒造成特別嚴重的後果。為什麼不給他一個改正的機會?你怎麼忍心看著他陪上自己的未來?」 周然寧可面對一百名抗議鬧事的員工,也不想再陪著這老人家一分鐘了。他很頭痛地說:「我可以去說句話,但我不能保證結果。」 話雖如此,老人還是千謝萬謝地離開了。 傍晚,周然與路倩約見在憶江南的包間裡。這裡正是路倩管轄的最知名的飯店之一。周然來得很早,飯店裡還沒有什麼客人。 因為路倩要求面談,所以周然選了這個地方。在路倩自己的地盤上,即使被人看見也像在談生意,好過他們去咖啡館或茶樓。 「要見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周然,你比市級領導都難約見。」路倩邊說邊親自泡茶。 周然不與她客套,直接說明來意。 路倩撲哧就笑出來:「你什麼時候信奉基督了?別人打你左臉,你再送右臉給他打?醉酒駕車傷人,我依法告他,天經地義。你這是行的什麼善呢?」「我只是可憐那位老人。你逼死了她,自己也不會好過。連哮喘病都要搬出來,有必要嗎?」 路倩沉下了臉:「我本來就有哮喘,你不記得了嗎?一激動一緊張就容易發作。一個小毛孩而已,我有必要誣告他?我只想讓他罪有應得罷了。」 「你也知道你對付的是一個小毛孩?得饒人處且饒人吧。讓那年輕人拿不到畢業證,再被關上十天半月,你能有什麼成就感?」 「怎麼沒成就感?我維法護法,我警示民眾,我還打算等官司結束後,請人在報上作宣傳,再送給交警隊一筆贊助費,請他們夜夜查酒後駕車。這樣敢酒後開車的人必然就少了。你不覺得,我這是在服務社會造福民眾嗎?」 周然不說話。他靜靜喝空杯裡的茶,站起來:「話我已經傳到。我走了。」 羅倩冷笑:「怪哉怪哉。周然,我簡直沒法理解你的思考模式了。你公司改制那回事,你明明知道你為什麼拿不到最後一份授權書。其實我等的只是你一句話,可你就是不開口,寧可多走好多彎路也不來找我。這幾年,凡是我出席的場合,你能避則避。現在呢,你卻為了一個素未平生的老太太和一個臭小子,屈尊來求我。想不通,實在想不通。」 周然也冷淡地說:「我也想不通你的思考模式。仗勢欺人,很有意思?」 羅倩的聲音微微地激動起來:「當然有意思,有意思得很。我從來沒忘記過我也曾經怎樣被人仗勢欺淩過,我爸就是被醉酒駕車的人撞成重傷的,那人卻沒受到應有的制裁。後來我爸的病,與那次車禍造成的傷害關係重大。我去找他們討說法,差點挨了打;我要請律師,卻沒人肯為我出頭。這些事,我生怕忘記,每天都會提醒自己一遍。」 「你還是那麼喜歡為難你自己。你不是已經出了氣,報了仇了嗎?」 「我報仇的代價可真大。你說是嗎,周然?」羅倩幽幽地問。 「舊事重提沒意思,路倩。你我都不適合懷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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