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飄阿兮 > 婚結姻緣未了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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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我到你那兒?」乙乙補充。 沈沉走近她的車窗,沉默地等她繼續解釋。 「我們正式結婚之前,似乎應該提前考察一下某方面是否合得來。婚姻的構成元素是性與愛,我倆雖然無『愛』,但在『性』這問題上總該是合拍的吧。現在考察好過婚後考察,萬一太不合諧了,還來得及反悔。」 沈沉的臉色在路燈的光暈下變幻。就在乙乙以為他將要惱火而去的時候,沈沉卻笑了笑:「說的也是。那就到我那兒去吧。」 丁乙乙與沈沉雖然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但說到認識,算起來也有七年了。 七年前,乙乙一度像個強迫症患者,每天超過八小時混跡於某網路社區,她與網特和憤青鬥智,她與槍手和粉絲吵架,她發表毒舌影評樂評,她的蹤跡遍佈時政娛樂影音各版塊,她可以與人不眠不休從週五晚八點論戰到週六上午九點,她經常遭遇抨擊與咒駡,也擁有支持者無數。 某個淩晨兩點,夜深人靜網上人影稀少,窗外狂風暴雨乙乙心情低落,她寫了一篇充滿充滿了狂躁情緒的文章,幾分鐘後,「沈沉」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她的文下。與支持她和反對她的人都不同,這人只是一板一眼地給她挑出了那篇文章所有的邏輯錯誤和語法錯誤,末了還很誠懇地勸了她一句:心寬路自寬,心靜自然涼。 他那看起來和氣的認真的看不出正經還是諷刺的態度惹毛了正在狂躁著的丁乙乙,她在貼下反駁了他無數條,加起來比正文的篇幅都要長,卻只在一小時後得來這人的另一條口氣正經又疑似挖苦的回復:「夜很深了,洗洗睡吧,熬夜容易長痘。」 乙乙好比一記狠拳打進棉花堆,她怒氣衝衝地發論壇小紙條給他:「你才長痘,滿臉都是痘,你全家人都長痘。」 那人回復小紙條的風格與他的回貼完全一樣:「我這裡是白天,我臉上沒痘,我沒家人。」隨後網路顯示那人下了線。 乙乙查了「沈沉」的資料:註冊時間三年,所在位置美國,一共只回過十二個貼子,其中十一個都是在技術版幫人解答問題,另一貼則榮幸地送給了她。她就此記住了這個討厭的名字。 壞的開始也不見得會一直壞下去。後來乙乙因為直率的評論得罪了某家粉絲,被他們組團謾駡攻擊,與他們對掐得過癮時,「沈沉」這個名字又出現了。這傢伙居然站在她這一邊行俠仗義,用了他一慣的不溫不火看似正經又疑似挖苦的調調,惜墨如金,一劍封喉。 再後來,乙乙收斂了彪悍作風,文風也由毒舌刻薄變得清雅婉約,向著偽文藝女青年發展。那個行蹤不定的沈沉,偶爾還是會出現在她的貼下,只是一字半句,但每每說中她的意圖與初衷,有時也會私下發小紙條指出她文中錯誤或不妥言詞。乙乙承認,這個傢伙雖然龜毛,但是不討厭。 一晃眼三四年過去。乙乙換過幾份工作,換過幾任臨時男朋友,換過很多常駐的論壇。她在那論壇上的發言越來越少,碰到沈沉的機會更少,有時一整年也說不上一句話。再後來,乙乙淡出了那個論壇。 直到前陣子,乙乙遇上一些無奈事,激發了懷舊情緒。她花了一整天時間在她出生長大如今面目全非的老城區裡閒逛,找不到半處熟悉處;當晚她從小本子裡找到這個她廢棄已久的論壇的帳號和密碼,重新登陸這個她混過的第一個論壇。這裡也早已物是人非了。 乙乙翻看著自己的舊貼子,一直看到淩晨。隨後她發表了一篇「招親啟事」,啟事中稱,緊急招聘搭夥過日子的丈夫一名,2-3年,無報酬,身高體重年齡長相等條件要求若干……啟事貼裡同時附了包括歷史文化天文地理政治財經等內容若干的五十道考題下載,目的是為了驗證應徵者與樓主三觀是否相合,以樓主答案為准,不到90分不予考慮。 在極短的時間內,乙乙的主貼下便嬉笑共怒駡一色,口水與板磚齊飛。她也回收到很多的答卷,不乏有人借機對她騷擾辱駡,也有人認真地答題,並備註:終於明白多年來為何從沒有女性入得了我的眼,原來特別的我一直在等待特別的你這樣特別的出現! 乙乙此舉本來就屬心血來潮,並沒指望這種惡搞能讓她迅速找到丈夫人選,只把所有郵件只當作樂子看,不想又打開一封剛發來的郵件,卻發現了一份滿分答卷,答得規規矩矩,一個字都沒多說。更令她吃驚的是文檔末尾的這個落款:「答卷人沈沉。」那時他們大約已經有整整兩年沒有過任何聯繫了。 乙乙回郵件:「這位久違的朋友,我很煩,您別火上澆油了成麼?」 不多一會兒,沈沉回復:「這麼說你那個貼子是在消遣大家了?」 乙乙回答:「我是認真的,其實是大多數人在消遣我。」 「我也是認真的。」半分鐘後,沈沉又回復。 「拜託,你遠在地球另一半,你湊什麼熱鬧啊?」 「我被派到國內工作一陣子,與你在同一個城市。」 就這樣,他們在網路上交流了兩小時,迅速達成了有關終身大事的一致意見。 現在,丁乙乙正仰躺在床上,四肢乏力,大腦空白,呆呆地望著沈沉臥室裡高高的天花板。 沈沉躺在床的另一端,握著乙乙的腳,研究著她的腳趾和腳心。 「你一出生就叫丁乙乙嗎?奇怪的名字。」 「我以前叫丁雅凝。雅致的雅,凝結的凝。」 沈沉會心一笑。 「你明白了吧?我小時候不是好學生,總是被老師罰寫名字,一百遍,兩百遍,最多一次五百遍。跟我一起犯錯的同學們早就寫完回家去了,我才寫了一半不到。這名字成了我的噩夢。後來當我有了自主權,立即就改了。我喜歡名字有三個字,你看,在三個字的中文名字裡,你再也難找出比『丁乙乙』筆劃更少的了。」 「你怎麼不叫『丁一一』?那個更簡單。」 「我想過的。但是『一一』這名字太沒曲線美了。」 沈沉大笑起來。 乙乙順腿蹬了他一腳:「你在笑我也沒曲線美嗎?不許笑!」 沈沉把她另一隻腳也抓住,忍著笑說:「曲線挺好的,該凸的地方都沒凹。」 過了一會兒,乙乙問:「你怎麼能在網路上用真名?」 「『沈沉』是我親生父母為我取的中文名字,平時沒機會使用。他們一般只用我的英文名Chesley。」他停了半晌說,「我對我的親生父母完全沒印象。」 乙乙把雙腳從沈沉的手中抽出來。她爬到沈沉這一端,輕輕抱住他的肩膀:「我們一樣。我媽媽十年前就過世了。」她遲疑了一下,又說,「我也沒有爸爸。」 第二章 與往事乾杯 林曉維接到丁乙乙的電話時,她剛與周然結束了一場艱苦的談判。當然所謂的艱苦只針對她自己,對周然來說大概與開一場晨會沒什麼兩樣。 為了談判,兩人坐在酒店包間裡一起吃了頓午餐,一桌子菜還沒動上幾筷子就飽了。 「為了什麼?」當林曉維放下筷子時,周然冷靜地問。 「我以為你知道。」曉維的口氣聽起來比他更冷靜。 周然笑了笑,似乎是有所了悟:「這些年我們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你默許了我的自由,我也適應了我們相處的模式。我還以為這就是你想要的。」 「你這麼聰明,一定知道女人都是善變的,今天這樣,明天那樣,後天又是另一樣。現在我不想要這種生活了。」 「請問你現在想要什麼樣的生活?」 「你管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總之你給不了。」 「聽你的意思,莫非你已經找到能給你想要的那種生活的人了?」周然看她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個小女孩正無理取鬧。 林曉維的火氣噌噌地竄上頭頂:「就算有,你又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服務員推門進來添茶水,恰恰撞見這場面,尷尬地僵在原地。周然示意她放下茶壺出去,他親自給曉維續上茶,口氣溫和:「你最近遇上什麼不開心的事了?還是你又看了什麼亂七八糟影響心情的小說或者電影了?」 「別轉移話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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