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雪村 > 原諒我紅塵顛倒 | 上頁 下頁 | |
四十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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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半天,突然伸出一隻手掌:「那就這個數!你給他多少我不管,反正50萬搞定!」說完直直地盯著我,神色凜然無畏,不容半點抗拒。我心中怒極,問他能不能再加點,他斬釘截鐵地回答:「不能!」我點點頭:「那好吧,50萬就50萬。」心想去你媽的,等案子到了中院,看老子怎麼收拾你,這次要是便宜了你,我他媽把魏字倒過來寫! 這事得急辦,我開著車直奔中院,先到立案庭把左季高找出來,這老小子上次收了我一份重禮,見面特別熱情,我也沒客氣,把事一五一十說明白了,左庭長沉思半天,一言戳中要害:「這事有個要點,只拉弓,不放箭,對不對?只要德國公司的訴狀一到,我立刻給通發打電話,聲勢造大,就說我們成立了調查組,我親任組長,大立案嘛,對不對?他們都是外行,聽見『法院』倆字腿就發抖,再說這案子本來就有疑點,誰敢說半個『不』字?不過咱們這調查組,嘿嘿,一不查帳,二不取證,只說案子的嚴重性,這些貪官本來就心虛,他怕不怕?他怕了怎麼辦?要不要找你來求我?剩下的你知道怎麼辦了,對不對?」我連連點頭,他翻翻眼皮,又是一槍戳來:「你說這5000多萬里只有800萬是贓款?不可能吧?為了這麼點錢,他們至於這麼大動干戈嗎?」 我服了,這廝是真正的高人,趕緊解釋:「這只是他們的說法,我也不信,我估計至少也有1800萬。」他咂咂嘴:「嗯,這還差不多。道上規矩見面分一半,這你知道,對不對?我沒那麼黑,讓他們出800萬,你一半我一半!」我嘴裡發苦,說這事不好辦,他們這錢撈得也不容易……左某一聲冷笑:「事主還沒說話,你就敢在這兒蒙我?你到底站在哪一邊?將近2000的黑錢,對不對?我要400萬他還敢嫌多?」我還是叫苦,說民二庭那邊也要打點,要得太狠了,恐怕說不過去。他撲撲地吐著煙,忽然撂下一句狠話:「別的我不管,只要這案子經我手,至少要給這個數!」他豎起兩根手指,我心裡有底了,臉上還是為難,說那我去跟對方談,實在不行,我那份就不要了。 他乜斜半天,一副「我才不信你有這麼高尚」的表情,我趕緊告辭,心頭忍不住得意,想縱然奸似鬼,照喝洗腳水,贓款可不是1800萬,而是5000萬!出來後給昭陽所的元臻成撥了個電話,說好了由他代理那家德國公司,馬上寫訴狀起訴通發進出口公司,律師費我談好了,不管輸贏一口價:5萬。小元激動壞了,連說了七八遍「謝謝魏哥」,我笑眯眯地收了線,這時肖麗發來一條短信:你還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恍然大悟,在心裡盤算了一會兒,想這些天賺錢不少,她表現也挺乖,乾脆出次重手。 在花店買了花,挑了一張精緻的賀卡,寫完祝她生日快樂,覺得還少點什麼,又到Prada專賣店轉了一圈,最便宜的坤包都要4000多,左思右想捨不得,猶豫半天,索性要了幾份免費贈閱的宣傳單,開車直奔范陽路,在路邊小攤上花370元買了個假的,做工幾可亂真,有LOGO,有標識卡,還開了一張6800元的發票,外面用彩紙細細地裹了一層,華彩閃爍,光可鑒人,代表我在紅塵間最真誠的祝福。 回家後快10點了,肖麗特別高興,背著那個假Prada在鏡前扭啊扭的,一副喜不自勝的樣子。我洗了澡,吃了兩塊冰涼的西瓜,困意漸漸上來,靠在沙發上一頓一頓地打瞌睡。正迷糊中,突然砰砰兩聲巨響,我一激靈,騰地坐了起來,肖麗一臉驚愕,說門外有人,我幾步走到門邊,透過門鏡看了半天,什麼都沒發現。心中驚疑莫名,打電話通知樓下保安,對方十分客氣,說正在密切監視我的樓道,一有風吹草動,會立刻派人處理。 我安心了,剛坐下沒多久,突然又是兩聲巨響,我心中惱火,順手抄起一把刀,隔著門大聲怒吼:「誰!再他媽踢門,我報警了!」外面立刻靜了下來,隔著門鏡往外看,樓道裡還是空空如也。我也不敢出去,心中十分忐忑,肖麗也有點困惑,問我:「會不會是隔壁那個小淘氣?我好像看見他回來了。」我恍然大悟,心中暗自好笑,隔壁住的是個姓劉的生意人,有個八、九歲的兒子,慣得頑劣異常,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每次進電梯都要把所有樓層按個遍,真是連狗都煩。去年我養了只貓,有一天怎麼溜了出去,被這小崽子逮住了,塗了滿身的綠漆,還喂它吃芥末,嗆得鼻涕一把淚一把。那貓也不是善類,瞅准機會狠狠啃了一口。為這事兩家還吵過一架,我讓他賠貓,他讓我賠人,差點鬧上法庭。後來這小崽子見了我總呲牙瞪眼的,沒事就到我門上踢兩腳,多半都在深夜,搞得我恚怒無比,天天拉著他爸講民法,他爸也煩透了,乾脆送他進了貴族小學,圈得緊緊的,沒事不讓出來,我總算睡了幾天好覺。 那以後再無動靜,我熄了燈,躺在床上默默地想心事。突然震天價響起來,這次力氣更大,時間更久,大有把門踢破的架勢。我氣炸了,飛奔過去一把扭開門,正想喝罵,樓梯邊倏地一閃,一個人疾沖而至,我知道不好,翻身躥回屋裡,剛要關門,已經被來人牢牢撐住,我心裡一抖,伸手摸刀,這時腦袋嗡地一響,還沒明白怎麼回事,整個人已經仰面朝天摔到了地上。 陳傑滿面悲憤,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我料知難逃一劫,內心反而鎮靜下來,坐在地上一點點往後挪,眼珠亂轉,四處尋找可乘之機。肖麗聞聲跑出,身上只穿了一條內褲,擋在我身前拼命推搡陳傑:「你來幹什麼?出去,出去!不許你碰他!」陳傑揮手就是一耳光:「賤貨,你他媽給我滾!」肖麗應聲而倒,我一躍而起,將他攔腰摔倒,轉身招呼肖麗:「快,打110,報警!」話音未落,陳傑嘿了一聲,腰一挺,翻身將我壓住,迎面就是一拳,我這些年缺乏鍛煉,被打得幾乎暈厥,半天都動不得。 陳傑回身抓住肖麗,指著我恨恨控訴:「你他媽害我!你他媽害我!」我剛想辯解,他竟然哭起來,掀開T恤讓我看他的胸口:「你個王八蛋,讓他們打我,打得我吐血,你……還讓他們還強姦我!你個王八蛋,你不是人!」說著將我一把揪到牆邊,揪住我的頭髮砰砰往牆上撞,我眼冒金星,手腳不停劃拉,突然抓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他眼倒尖,一腳跺在我手腕上:「讓你拿刀!讓你拿刀!」我疼得哎呀亂叫,這時只聽嗒嗒一聲輕響,他的手忽然松了,我血流滿臉,什麼也看不見,也不及細想,回手一刀捅了過去。 正是午夜時分,牆上的掛鐘忽然當當敲響,寂靜的夜裡聽著格外驚心。陳傑兩眼圓睜,看看肖麗又看看我,再低下頭,看著胸口那把直沒至柄的刀,神色驚恐之極,嘴巴張了張,哦哦地叫了兩聲,撲通一聲栽倒地上。 肖麗驚呆了,手裡的電警棍噹啷落地,依然嚓嚓地閃著電火。我腦袋像挨了一記炸雷,轟轟地響,頭上汗水與血水同流,流過腮邊,流到嘴角,我下意識地舔了一下,汗水鹹,血水腥,還有點淡淡的苦味,如同記憶深處那些青草的汁液,清新純潔,卻又如此遙遠。 那夜裡我和肖麗終於敞開心扉,我說:「你他媽總算把我拖下水了。」她說:「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想打就打吧,想罵就罵吧,如果還不解恨,你乾脆把我也殺了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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