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雪村 > 原諒我紅塵顛倒 | 上頁 下頁


  我說這事也不歸法律管,你最多說他人品差,不能判他的刑。

  肖麗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說:「所以我打算離開他,還準備拿他一點東西。」

  我說這可是盜竊,聽好了,5000元以上判3年,超過10萬,可以判你個無期。

  肖麗嘻嘻地笑起來,說我也懂一點法律,不會拿值錢的,就拿個記事本。

  我心裡格登一下子,臉上神色不變,說一個記事本能有什麼用,還搞得這麼隆重。

  肖麗說:「對,確實沒什麼用,不過上面記了一些事,反貪局估計會有興趣。」

  我汗都下來了,可這是直播現場,必須把話說圓了。我告訴她:「檢舉、揭發犯罪是公民的義務,不過我提醒你,敲詐勒索可是犯罪行為,少則3年,多則15年,情節嚴重的還可以判無期。還有,你小心他報復你。」

  肖麗說:「魏律師,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加倍小心的。」然後格格一笑,說他絕對找不到我,「我現在人在外地,連電話號碼都是新的,用完了就作廢。」

  第五章

  律師是一個陰險的行當,身處其中,每個人都會變得居心叵測。我執業14年,辦過幾百起案子,民事的,刑事的,每一刻都在算計別人,每一刻也在被別人算計,久而久之,我練出了一身烏龜般的硬殼,周身刀槍不入。我沒有朋友,從來不說真話,也不相信任何人,根據這時代的標準,這就叫做「高尚人士」。

  王濤是我們這一屆的大牌律師,業內尊稱王大狀。1999年王大狀在北京搞了個所,專接非訴業務,幫人家辦理上市、並購什麼的,這種業務非常賺錢,幾年就撈了上千萬。他老婆是我們系的系花,臉蛋漂亮,身材也好,上學時群狼環伺,最後還是被他泡到了手。到我這個年紀,該離婚的早離了,沒離的也都懷著鬼胎,只有他們倆還是那麼恩愛,特別讓人羡慕。王濤所裡有個女合夥人,長得跟包公似的,想法卻不少,一直看著王濤流口水,有事沒事就到他面前諷喻一番,要他休了老婆娶包公。這女人家裡有點背景,王濤也不便得罪,唯有一笑了事。去年他們幫江浙一家公司辦上市,這種業務比烏鴉和豬加起來都黑,遇廟磕頭,見光頭就得燒香,光應酬費就花了幾百萬。忙了大半年,股票安全上市,王濤狠賺了一筆,慶功會上喝得大醉,被這女人連拖帶抱地弄進了房間。醒來後看見房裡一片狼藉,這女人一絲不掛地躺在旁邊,胸口紅紫斑斕,肩頭牙印醒目,據說都是王濤下的毒手,還要他對自己的一生負責。王濤又氣又笑,說這都什麼年代了,不就幾下活塞運動嘛,負什麼責?再說又不是我願意的。這女人也厲害,穿衣下床,當天就召集合夥人開會,會上拿出一摞材料,都是王濤歷年辦案中最不可告人的東西,有行賄明細,有假賬記錄,甚至還有雇兇殺人的證據。這女人很鎮靜,說都是內行,你自己看吧,這東西能判你幾個死刑?王濤當時就傻了,女人說給你三個選擇:第一,回家跟老婆離婚,娶我;第二,我立刻打電話報案;第三,你現在就把我弄死。幾個合夥人翻了翻那摞材料,紛紛歎氣,勸王濤:認了吧,性命要緊啊。王濤拂袖出門,回家左思右想,始終沒想出辦法,跟老婆相對唏噓,最後還是到民政局辦了手續。後來我到北京見了他一次,感覺他整個人都變了,神情憔悴,眼神飄乎,鬢邊白髮蒼然,每次大笑,眼光裡總帶著隱約的淚痕。

  現在這事輪到我了。從電視臺出來,我開車直奔回家,肖麗倒也守信,什麼都沒拿,就是把我的抽屜撬了。以前我每做完一個案子,都會在本上記一筆,用的全是代碼:

  Z:4萬;

  M:11萬7千;

  C:金項鍊兩條,鑽戒指一個……

  有一天肖麗悄悄進來,站在我身後看了半天,我發現後勃然大怒,足足教訓了半個鐘頭,她說有什麼呀,不就個破本子嘛。我說你懂個屁,心想這東西要是洩露出去,能把全市的法院掀個底朝天,至於我,有行賄,有偽證,數罪並罰,至少要蹲上20年。

  我點上一支煙,在心裡合計怎麼辦。肖麗肯定想要錢,這小姑娘看著溫柔,其實心狠無比,出手就是重手,估計數目少不了。要是10萬以下,咬咬牙給了,就當少接一個案子;要是超過10萬,他媽的,還不如想別的招呢,黑道我也認識幾個人。現在關鍵是人跑了,否則諒她也不是我的對手,一個小姑娘,不吃軟的也得吃硬的,我就不信她不怕死。正想著,肖麗的電話打過來了。

  我問她:跑哪去了?這麼冷的天,快回來吧。

  她笑嘻嘻的:回去你會不會打我?

  我說怎麼可能,愛都愛不夠呢。她格格地笑,說老東西,我還真挺想你的,你說我們結婚好不好?

  我說好啊,我正打算向你求婚。

  她得意了,說我可不穿影樓裡的婚紗,那麼髒,我要你給我買!

  我滿口答應:買!

  肖麗說我還要鑽戒、項鍊,還要一輛POLO。

  我說我說POLO是二奶車,多低級啊,咱們買MINI-COOPER,麥當娜開的。

  肖麗啵了我一下:這些東西要四、五十萬吧,你打40萬過來,我明天就回去跟你結婚。

  我說你年紀那麼小,萬一被人騙了怎麼辦?回來吧,我帶你去買。

  她冷笑一聲,說算了吧,我要真回去了,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我說我有那麼壞嗎,不信你把本子藏起來,一個人回來,看我給不給你買東西。這話夠份量,她想了一會兒,突然嘻嘻一笑,說老東西,別騙我了,我還不知道你?要幾個錢跟扒你的皮似的。乾脆點,這錢你給不給?不給就不談了。

  話說到這裡就沒什麼餘地了,我腦筋轉了轉,一下來了主意,問她:「小麗,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她說你胡說什麼呀,沒有,沒有!我冷笑一聲,說你當我不知道呢?就是你那個同學,姓陳的,叫什麼來著?他現在就站在旁邊,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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