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慕容雪村 > 原諒我紅塵顛倒 | 上頁 下頁


  2000年3月份,我發現陳慧有外遇,那個男的是歌舞團的舞蹈演員,叫孫剛,長得倒不錯,只是名聲極壞,號稱「江北第一鴨王,專辦中年女老闆」。那正是小二黑最威風的時候,黑白兩道都稱「黑哥」,陳慧狗仗人勢,越發肆無忌憚,天天跟孫剛一起鬼混,有時還公然把他帶到家裡來。孫剛愛吃辣子雞,每次陳慧都讓我做給他吃,吃完後他們倆在客廳裡打情罵俏,讓我到廚房洗鍋洗碗。有一天不小心摔了個杯子,手上劃了一道長長的血口子,我也沒去包紮,就看著那血慢慢地往外流,滿池鮮紅的血水,這時聽見孫剛說:你老公脾氣真好。陳慧說:呸,他媽的窩囊廢!

  2003年9月,公安局把小二黑團夥一網打盡。她們家讓我幫著撈人,我在外面活動了幾天,先找到我的初中同學韓愛國,讓他冒充公安廳長的秘書,偽造了全部證件,化了個名叫範超,我把這個假範超帶到她們家,開口就要200萬。其實案子已經移送到檢察院了,公安局管什麼用呢,但是她們全家都嚇傻了,說什麼信什麼,連證件都沒看,四處張羅賣鋪面、賣房子,其中4個鋪面都是我經手的,狠狠地賺了一筆,光店裡的存貨就吃了30多萬。那200萬我買了一套房子,剩下的全給了韓愛國,還幫他辦了個投資移民。陳慧想讓我出庭辯護,我隨口撒謊,說法律規定要回避,找了我們所的劉文良,因為小二黑手上沒有直接人命,我和劉文良分析了一夜,認為判死刑立即執行的可能不大,最後從陳家要了80萬,跟陳慧保證可以留一條命,這錢我和劉文良一人一半。那時她手裡還有點錢,我讓韓愛國去找她借40萬,她正在求人的時候,也不敢推辭,在外面跑了幾天,終於湊足了40萬,連借條都沒打就交給了韓愛國。這筆錢我一分沒要,跟韓愛國在外面玩了一星期,買了張機票讓他直飛加拿大,這輩子都不會回來。案子判下來之後,小二黑果然是個死緩,陳家上下萬分感激,陳慧親自下廚,炒了幾個菜,還開了一瓶紅酒,說自己前些年不懂事,對不起我,以後一定對我好,做個賢妻良母云云。我喝了大半瓶紅酒,一直笑眯眯地聽她檢討,檢討完了,陳慧鑽到我的懷裡嗚嗚大哭,我摸了摸她的臉,突然一把掀翻了桌子,揪著頭髮開始扇她的耳光,整整扇了17個,打得她滿臉是血,手都扇腫了。第二天我提出離婚,她哭哭啼啼地不同意,還找她大哥來勸,我只說了一個字:滾!她大哥給我敬煙,說老魏,她以前是不對,你打她也應該,不過夫妻這麼多年……還沒說完,我抄起一把椅子,一下把他砸到在地,滿頭都是淋漓的血。

  那年我34歲,人生過了一半,人生剛剛開始。

  這些天肖麗總跟我鬧彆扭,說幾句話就會扯到那條內褲,說我是個下流胚,不要臉的牲口,忘恩負義的王八蛋,還說要搬出去。前面的我保留意見,最後一條倒不反對,這兩年我在她身上花了有四、五萬吧,700多天,平均一天也就幾十塊錢,比江心島便宜得多,說起來不算虧。可她光說不練,哭完了鬧完了,戴上橡膠手套就擦馬桶,關上燈還叫我該死的。我也沒太在意,照常應酬辦案,有一天到中院去調一個卷,一進樓門碰見了李法官,他主動跟我打招呼,說老魏,氣色不錯,來辦案啊?我說辦什麼案,中院門檻這麼高,哪辦得起?我以後只接基層院的小案子。他陰惻惻地一笑,說基層院好啊,我們歸口管理,有什麼事打個招呼。我說謝謝了,我一向遵紀守法,估計也不會有什麼事。他笑笑走開,等我調完卷出來,看見他正跟一群人比比劃劃地說著什麼,不時回頭瞟我一眼,目光歹毒,好像我殺了他的親爹,幹了他的親娘,讓他當上了哈姆雷特。

  禮拜二所裡合夥人開會,律所跟公司不同,一年也不開幾次會,開會就是要錢。胡主任說上半年所裡虧了19萬,讓我們幾個合夥人分攤,我的辦公室比別人的都大,攤得也多,要3萬5,邱大嘴上來就跟我為難,說老魏的房間那麼大,憑什麼只出那麼點錢?胡主任有點不耐煩,說行了,都是同事,為一點小事鬧個沒完,丟不丟人?邱大嘴梗著脖子滿嘴噴糞,說不是我要跟他鬧,是他媽的人品問題!大家都是同行,能那麼幹嗎?我一下拉開椅子站起來,邱大嘴以為我要揍他,眼睛瞪得溜圓,沒想到我一躬到地,滿臉堆笑,說邱哥,兄弟一時衝動,做事不對,請你原諒。

  這也是我的慣用伎倆,叫做「卑鄙行事,高調做人」,遇事先佔便宜,佔便宜難免要得罪人,這時要沉住氣,等他來跟你為難,看他吵,看他罵,然後當眾向他道歉。大眾的心理很奇怪,你佔便宜時他們沒看見,淨看見你受欺負了,誰都會幫你說話。劉文良說算了算了,都過去了,一人讓一步吧。其他合夥人也紛紛幫腔,邱大嘴直翻白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心裡十分得意,這時劉亞男在門外沖我招手,我點點頭,端著茶杯走了出來。

  劉亞男是我的助理,一年前到所裡面試,我給她出了一道題:張三丟了一頭母牛,被李四撿到了,養了半年,母牛生了一頭牛犢,現在張三找上門來,問你:這牛犢歸誰?劉亞男想了半天,說歸……歸母牛吧。一屋子人全笑噴了,這題十分簡單,法律上稱為「孳息」問題,答案是母牛和牛犢都歸張三,但李四養了半年,這在法律上稱為「無因管理」,要給他適當補償。劉亞男號稱精通法律,沒想十足是個法盲。不過長得倒不錯,眼神柔和,雙唇嫣紅,一副小家碧玉的柔順相,打字也快,我那時恰好缺個助理,乾脆就用她了。一年來兩個人一起出差,一起應酬,關係越來越親密,摟摟抱抱沒事,一旦要動真格的,她就緊抓褲帶不鬆手。她男朋友還在讀書,沒事就到我們所裡來,號稱是畢業見習。有一天晚上他們倆躲在我房間裡親熱,被我撞了個正著,劉亞男鬢髮散亂,羅衫半解,椅背上斜掛著一條鮮紅的乳罩,我看了十分不爽,冷冷地問她:「我一月付你2000塊,工作內容還包括這個嗎?」從那以後她就有點怕我。

  劉亞男穿了一條緊身牛仔褲,身材玲瓏浮凸,十分誘人。我瞥了一眼,心裡麻酥酥的。她幫我續了茶,說魏律師,能不能借我5000塊錢?我說幹什麼用,她挺難為情的樣子,說她爸下樓摔傷了腿,要住院。我盯著她看了幾秒種,劉亞男的臉慢慢紅了,說你放心,我一定還你,不然從工資裡扣吧。我說5000塊嘛,不要說借,白送給你都行,但你不能騙我。劉亞男連口辯解,說真的,真的,真的是我爸摔傷了……我說胡扯,你爸住院有公費醫療,還用你出來借錢?說實話,是不是你們搞出事了,要打胎?劉亞男一下傻了,幹張嘴說不出話來。我白她一眼,拿出一萬塊錢甩到桌子上,說拿去吧,手術完了多休息幾天,不用急著上班。你小小年紀,怎麼就不知道自重呢,戴個避孕套有那麼難嗎?劉亞男羞得脖子都紅了,我接著數落她:「以後有事說事,別跟我撒謊!你跟我一年了,自己想想,我有那麼好騙嗎?」

  這事辦得很痛快,有這一萬塊錢打底,估計她的褲帶抓不緊了。她父母都是小職員,自己還要供男朋友讀書,一萬塊說起來不多,夠她還半年的。與肖麗比起來,我還是喜歡這姑娘多一些,性情好,模樣順眼,也沒那麼多鬼心眼。等這事處理了,我帶她出趟長差,住住五星級酒店,送兩條裙子,窮人家的孩子眼皮淺,估計搞到手不會太難。她那個男朋友倒好辦,一個小毛孩子,要見識沒見識,要本事沒本事,不用比就輸了半截。這方面我和任紅軍看法差不多,他原來有錢的時候,每隔幾個月就換一個女秘書,這些女秘書啥事不幹,專職陪他上床,有一次這傢伙喝多了,摟著我的肩膀大發感慨:「還是女秘書好啊,又乾淨又實惠,你去江心島找小姐,那什麼,你敢親她嗎?」

  晚上到電視臺做節目,剛開播兩分鐘,有個小夥子打電話進來,說他被女老闆強姦了,問我該怎麼辦。我說怎麼可能啊,你一個大男人,難道你老闆是武術隊的,會打虎鶴雙形拳?他說打拳倒不會,可手段十分毒辣。原來他和女老闆在房間裡打撲克,說誰輸了就得聽對方的,這事本來就有點曖昧,這小夥子也有點缺心眼,第一盤贏了,說要加薪,女老闆答應了。第二盤輸了,女老闆從身上摸出一條繩子,把他四腳朝天綁在床上。小夥子問她:你要幹什麼?這老闆也不說話,幾下把小夥子扒光了,擦了一遍印度神油,乾脆俐落地把他辦了。小夥子被辦後無比鬱悶,打算去派出所報案,問我這算不算強姦。我說法律規定,強姦罪侵犯的是「婦女的性的不可侵犯的權利」,你大概不能算婦女,所以這事夠不上強姦罪,最多算虐待,不過看你也挺享受的,沒留下什麼內傷,乾脆認了吧,還不如找你老闆要幾個錢。外面幾個工作人員哈哈大笑。我掛了電話,看見導播發進來幾十條短信,都是「別人欠錢不還怎麼辦」,或者「老公在外麵包二奶,算不算重婚罪?」之類的,我隨口解答,這時導播又轉進一個電話,電腦螢幕上提示:肖小姐,情感糾紛。我按下通話鍵,聽見肖麗說:「魏律師,我有個法律問題請教你。」

  我笑笑,心想又來這種鬼把戲。

  肖麗說:「我交了個男朋友,是你的同行,我們同居兩年了,他一直不跟我結婚。」

  我說這事法律管不了,結婚自願,離婚自由嘛。

  肖麗說他還跟別的女人胡搞,我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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