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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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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星期你吃過芒果了,」顧平生回答的直截了當,「下個星期給你買。」 她還想垂死掙扎幾句,顧平生已經遞出錢,拉著她往社區裡走,徹底斷了念想。 後來,那天她聽到的那些關於他父親的事,童言經過再三考慮,也沒和他提起。倒是大半個月後,顧平生忽然和她提到了工作的事。 他和平凡都是法律出身,自然有很多這個領域的朋友。 據他說,當時回國,最好的工作機會就是某個外資所。但因為他選擇了大學,自然就拒絕了,而那位對他最有興趣的partner,更是他同校畢業的校友,自他之後,就沒找到更合適的人選,職位終空缺到現在。 「你不想在大學了嗎?」童言拿著電熨斗,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有這個想法。 「應該還會繼續留在大學,」顧平生好像已經想好了所有的話,「大學課程並不算太緊張,所以如果有別的機會,還是有時間的。」 童言低頭,把襯衫鋪好,熨燙著襯衫的折痕。 處理好兩隻袖子後,抬頭繼續問他:「可是我覺得你的身體,肯定受不了。」 「我清楚自己的身體,會量力而行。」 他身後是落地玻璃窗,二十樓望出去,萬家燈火,已匯成海。 童言繼續低頭,熨燙著他的襯衫。 約莫猜到了他一些想法。 他工作的時間不長,房子和稍許積蓄,都是曾經過世的母親所留。 如果他身體健康,又是知名的醫學院出身,應該會過得輕鬆愜意。即便是如今不能再拿手術刀,若沒有自己和未來不可預估的生活,想要過得舒服,也不算太難。 可眼下,這些都是假設。 普通的兩個人在一起,都要有覺悟,去應付所有未可知的起伏跌宕。而他們本身,就有太多無法解決的麻煩。對於股骨頭壞死,他一定還要手術,而那些後遺症也會陸陸續續地顯現,還有奶奶年紀越來越大,這些都需要挨個解決,做好萬全準備。 上次事情發生後,她也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童言餘光裡看到他始終沒動,抬起頭,微微皺了下鼻子:「好吧,先放你出去闖蕩。等我十年,十年後,我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種草種花。」 顧平生訝然而笑,抿起一側嘴角。 童言揚了揚手裡的熨斗:「小心燙到你。」 他卻根本不在乎,臉很快湊近,慢悠悠地湊了過來,倒是把她嚇得高舉右手,讓手裡的危險物品避開他,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很不享受地和他親吻著。 後來她把七八件襯衫都一一掛起,關上衣櫃時,模糊地想起了以前。 陸北總是不好好讀書,留級、打架,叛逆的讓人無可奈何。她有時候氣急了會指著陸北的鼻子說,你現在不學好,遲早有一天會出事。 每到她說這種話,陸北總是笑嘻嘻地低頭親她,說既然這麼斷定,那你去學法律好了,以後我出事你就替我打官司。她被他說得啼笑皆非,可認真想想,不論陸北如何,她恐怕都會陪到底的…… 那時候的自己,現在的自己,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如果真是愛了,那就盡自己所能。 顧平生是絕對的行動派。 清晨起來,她站在洗手間刷牙,透過半敞開的臥室門,看到他低頭,極為專心地系著襯衫左手邊的袖扣,看不到臉,卻能看到手,如此簡單的動作都做的很好看。 襯衫穿完,是西裝外套。 最後是口袋巾。他從衣櫃裡的抽屜裡,拿出與領帶同色的手帕,對角折疊,再錯開頂端的尖角,放入外套口袋。 平整妥帖。完美的無懈可擊。 所有這些做完,她甚至有些不認識他。 「顧先生,你讓我想到一個電影,」童言捧起一把水,將嘴裡的泡沫洗乾淨,繼續道,「《羅馬假日》,你讓我想起羅馬假日,只不過那裡混入人間的奧黛麗赫本是個公主,而你是男人。你原來在國王學院畢業後,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的?」 「如果當時我留在那裡,或是回國後沒有進學校,的確應該是這個樣子。」 他說話的時候,靠在洗手間的門邊,伸手,抹去了她嘴角的白色泡沫。 顧平生,顧先生,何曾有過如此美色? 她側過頭,取笑他:「我是不是馬上就做闊太太了,最好買五六個大狗,天天遛狗養花什麼的?」 「這種要求,很容易滿足,」他若有所思,嘴角壓著笑意:「一定程度上,這個職業可以生活的很好。舉個簡單的例子,我有個同學在08年經濟危機時,因為沒有項目,被公司強制休了一年帶薪長假,休假期間,公司會支付五十萬美金的年薪。」 童言聽得發愣:「沒有生意,每年還有五十萬美金,如果是正常工作……」她想到自己在法院每月一千六百元的實習工資,默默地覺得,相比外資所的法律諮詢,自己還真是廉價工種。 等他離開家,童言也已經裝好中午吃的飯菜,出了家門。 外邊下著中雨,公車站的月臺下擠了很多人。她好不容易找了個空地,收起傘,車就開進了站。加長的公車上也是人挨著人,很多人看到這情景都放棄這輛車,童言卻不敢耽擱,怕堵車遲到,硬著頭皮就往車門處跑。 豈料剛才擠進去,就被人猛地握住手腕,從人群裡扯了出來。 她驚叫聲,嚇得回頭看時,陸北已經伸出手,用外衣給她擋住了雨:「我有話問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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