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雪時分(115)_墨寶非寶

一一五

　　這是第三次換手了。

　　他鮮少有這種重複動作，這個男人，拿起是起，放下是放，一個動作到底，性格使然，沒有什麼多餘的猶豫。但今天卻很謹慎，每句話也都說得很慢，很慎重。

　　「怎麼說呢？」他靜了約莫三四秒，在滿場的目光裡、期待裡，再次看賽場裡的殷果，那雙黑色瞳孔裡有著火熱的、暗潮洶湧的情緒，「她那麼完美，估計我要追一輩子了。」

　　一瞬的寂靜。

　　隨即爆發出全場最大的歡呼聲，全部人的熱情都在大賽之前給了這個男人。

　　我們的賽場之王，給了他心上人最高的讚美。

　　曾經的少年，語數外爛得一塌糊塗，認為能混個高中畢業文憑就夠了。而現在的人，他可以坐在美國公開賽的賽場觀眾席上，和所有人講述著自己和一個女孩的愛情。

　　沒人知道他全部的經歷，身邊任何一個朋友，關係再好也只能看到階段性的他。他的每個人生階段都是不相干的，跳躍的，身邊的人也是。所有孤獨的日子，所有不甘心和想要走出迷霧的日子都是他自己走過來。

　　說完這番話，坐在這個歡呼的賽場裡，連他自己都有了不真實感。

　　今天的一切，每一步都是一個很深的腳印，包括自己能坐在這裡，包括能和她在一起。

　　眼淚掉在殷果的手背上，終歸還是小姑娘，再想維持形象，也還是哭了出來。

　　蘇薇聽得心潮澎湃，最後給了殷果一個大大的擁抱，不停抽著鼻子說：「我聽哭了。」

　　殷果借著蘇薇抱自己的功夫，偷偷抹臉上的淚水：「多抱會兒，等我把眼淚擦完，不能太丟人……還要比賽呢。」

　　……

　　於是，直播鏡頭裡，殷果在蘇薇的幫助下，掩飾著，抹幹了自己臉上的淚水。看著倒像是兩個好姐妹在分享激動的心情。

　　畫面裡，林亦揚也關掉了話筒開關。

　　他把話筒遞給工作人員，最後笑著對直播畫面擺了擺手，意思是，比賽要開始了，他也配合著熱了場，可以把鏡頭給我們今天比賽的選手了。

　　今天的熱場讓所有人都熱血沸騰，激情澎湃，效果堪比NBA賽前賽中的啦啦隊。

　　……

　　五分鐘後，現場在熱烈的氣氛下，進入了今天的比賽。

　　全美公開賽的四強第一場對決，正式開始。

　　殷果眼睛還微微泛紅著，她已經收回了心思，向大家證明了一個專業運動員的心理素質，尤其是她在自己的球迷心中可是最完美的「情緒大師」。

　　她的長髮被簡單的綁著，因為俯身和對手爭奪發球權，滑到了肩上。

　　一杆擊出，被擊中的勻速撞上對岸，再反彈，回來的球貼上岸邊。

　　完美一擊，發球權到手。

　　殷果微笑著，臉上露出了兩個小酒窩，對著比自己高處一個頭的對手頷首示意後，先走到了檯球邊，擺好白球。

　　長達五秒的瞄準，啪地一聲重響，白球飛出，炸開了滿桌的球。

　　在巨大的炸球聲裡，還有強有力的白球衝撞裡，現場突然爆出了比剛剛更激動人心的掌聲和歡呼。這個中國女孩僅用一杆，直接撞入四顆球，包括九球！

　　第一局一杆拿下。

　　她在告訴現場的球迷，你們喜歡的那個Lin，他喜歡上的人才是今天賽場的King。

　　而在觀眾席上林亦揚也看得笑了。

　　全美公開賽的四強決賽，以殷果的第一杆，有了最完美的開端。

　　她進入四強毫無懸念。

　　陳安安進入四強卻讓人很驚喜。

　　當天晚上，兩人帶著陳安安去了Red Fish。

　　陳安安在選手休息區聽了林亦揚的一小段即興發揮的話，對這裡，對這個酒吧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然而，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個酒吧，有木質的門，門上把手老舊，有美式的吧台和座椅，有樂隊，有炸雞翅洋蔥圈和各種雞尾酒。

　　可能唯一能突顯出不同的是，這家以爵士樂出名，小圈子裡的人會聚在這兒。而那晚，為什麼爵士樂的酒吧裡，會出現Yellow，用什麼解釋呢？也許是暴雪來臨，大家需要幾首有陽光味道的老歌來讓人舒緩神經。

　　殷果和林亦揚坐在那晚她和表弟的位子，肩並著肩，你望著我，我望著你。

　　陳安安自己找了單人座享受，免得長針眼。

　　現在，國內已經天亮。

　　賽後她急忙找孟曉天，問他有沒有給外婆看，剛看完直播的孟曉天興奮異常，告訴她國內是淩晨兩點多，除了他自己，還沒人看到。殷果知道爸媽都在外出差，沒有特別的情況，應該不會翻牆看比賽，畢竟她每年的比賽太多了，這個國內也沒轉播權，危險不大。

　　孟曉天的電話掛斷，沒多會，他就彙報給了孟曉東，孟曉東再來找殷果，讓她安心比賽，這次把曉天叫回去就是為了解決這件事。而且因為林亦揚公開賽的絕佳表現，還有賀老在從中斡旋，情況也沒先前那麼糟糕了。

　　表哥這算是給她吃了定心丸。

　　但紙包不住火……總之，先壓著，過幾天回國再說。

　　殷果咬著吸管，吸了小半口的果汁：「你說句話，一直都不吭聲。」

　　他一笑：「說什麼？」

　　「說說那天晚上，」她耳語，「想聽實話。」

　　自從看過林亦揚在中國公開賽的採訪，她就對他有了顛覆性認識，他平時不愛說話是真，情商高也是真，尤其是臨場應變力。今天這種突發情況下，他只用了十幾秒組織語言，就成功避開了風險，巧妙留下餘地，還打動了所有人。

　　場面話說得好的人，很有魅力，可她想聽沒經過修飾的實話。

　　林亦揚一隻手臂撐在吧台邊沿，一隻搭在她腰後，耳語說：「都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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