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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江楊安排了車來接,大家一道出了機場,去地下停車場。

  電梯載滿了人,再有孫堯推著一個大行李車上去,林亦揚瞧著這架勢是要超載,帶著殷果去坐下行電梯。

  殷果其實只能送他到停車場,俱樂部也有夜班的司機在,要送她回家,只要不比賽她無論多晚到,都不能在外過夜。

  還在想著,等大家上車時再說,可電梯還沒到底,她就看到表哥等在那了。

  他怎麼來了?

  這一年孟曉東在境外請了個教練,進行封閉訓練和比賽,也沒回國,殷果不光沒見到林亦揚,也沒機會見表哥。猛見他出現,又是難得穿一身休閒服,立在電梯下,嚇了一跳。

  這可是淩晨三點多。

  停車場獨有的汽油味混雜水汽的味道,彌漫在四周,殷果覺得表哥的目光不是對著自己和林亦揚這裡的,而是後頭。她回頭看。

  原來林霖和陳安安兩個也沒擠上去,綴在倆人身後,隔了十幾節電梯踏板,也跟了下來。林霖在女孩子裡個子很高,和陳安安差不多上下,殷果頭回見她是在杭州比賽的場館裡,印象頗深。

  當時殷果的第一個念頭是:難怪會有東新城「雙林」的說法。都有著讓人見過就忘不掉的臉。當年歲積累上來了,你誇他們長得好看都覺得用詞太單薄,還有氣質糅在裡面。

  孟曉東在看林霖時,林霖沒躲避,微微笑著,問他:「來接你妹?」

  「對,」孟曉東在瞅著她,「你怎麼樣?身體?」

  「挺好的。」

  殷果看見孟曉東蹙著眉,多瞧了一眼林霖的腰,她被表哥眼神提醒,留意到林霖穿著的白色小羊皮皮衣裡,是高腰的短袖。若隱若現露了一截皮膚,不細看,看不到。

  她心裡想,林亦揚和吳魏在那個清晨講述的故事裡,一定是省略了要緊的沒說。

  不過從那一眼後,孟曉東就不再理會林霖,做出了一副著急走的架勢。

  「再不走,你媽又要給我打電話了,」孟曉東對林亦揚解釋,「本來是讓俱樂部的司機接她,怕司機看到航班號,發現時間不對,以後說漏了嘴。我就自己來了。」

  很明顯孟曉東是要解釋清楚:他是為了妹妹來的。

  沒等林亦揚接話,林霖輕飄飄地來了句:「你是哥哥,來接也正常。」

  「是,」孟曉東慢了半拍,說,「正常。」

  這句結束,孟曉東和林霖再無交流。

  這兩人的倉促對話,讓四周氣壓急速下降。

  不知道的今天情況的都要以為,林霖是回國的人,孟曉東是來接機的……反倒是殷果和林亦揚這兩位正主成了陪襯。

  她一想到即刻要回家,也沒空再體味表哥和林霖之間的蛛絲馬跡,手指握在林亦揚的掌心裡,給他解釋:「我家裡不讓夜不歸宿,必須要回去。」

  雖然這個時間從機場走,到家估計也要天亮,但規矩不能破。尤其他回國了,日後更要當心不要給爸媽留下「被他帶壞」的把柄。

  林亦揚和她隔三差五視頻,早發現她除了比賽都是住在家裡,並不覺得有意外,他對孟曉東說:「你們聊兩句。」

  說完,拉著殷果的手,把她帶到略遠一些的車道旁。

  機場的地下停車場沒有避人的角落,除了深夜車流人流會少一半,和平日沒差別,電梯上下是不間斷的客流,四通八達的車道裡是一輛輛排隊駛過的大小轎車、公務車。倆人最多是避開孟曉東他們,說幾句悄悄話。

  殷果看著林亦揚的頭髮,長了一些,上回去給他過生日,他剃了個寸頭,活脫脫像個美劇裡監獄裡經常見的人。現在好多了。

  不過細想,那種髮型更貼合他的本性,就是穿襯衫西褲打比賽時候違和感太重。

  林亦揚一開始藏得很深,接觸多了,殷果能很明顯感受到他的氣場,是在各種街頭場所摸爬滾打長大而留下的老練和沉在骨血裡張揚。他用了很多年把自己的這種氣質蓋在了一層層書本下,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底下還是那個鮮活的男人。

  她悄悄把他衣服拉鍊拽著,滑下去,看見黑色短袖上的白色手寫體Saint Laurent。不出所料,就是今年送他的那件,白色的在自己行李箱裡,她也一直帶著。

  「幹什麼?」他明知故問,「一沒人就拽我拉鍊?」

  被他說得臊得慌,想給他重新拉好,又聽見他說:「別和家裡提我,給我點時間。」

  「一直沒提過,我哥也讓先藏著,」她輕聲說,「還怕你會生氣,沒敢和你直說。」

  話音未落,臉就被他兩手捧住,把還沒要往下說的念頭都敲碎了。在兩人眼睛對上,殷果心跳得像沒和他親熱過似的,被他如此簡單捧著臉,對看著,呼吸也壓得很輕。很輕。

  右邊的車道上,一輛車,行駛而過,又是一輛,汽車尾氣的味兒更重了。

  他的臉近了些:「明天能見嗎?」

  「明天家裡要一起去掃墓,來了好多人。」

  靜了半晌,額頭上有了壓力,是他用額頭壓到自己的,他低頭想說話。

  最後也沒說什麼,更沒做什麼,只是笑了笑。

  後來殷果跟表哥上車,系安全帶時還在想最後林亦揚的那個動作,在想,是不是自己說的話不太好,總之,最後那個笑好似從未見過的低落。

  不過從認識林亦揚開始,多一日,就多一些細微處是陌生的,沒見過的。

  孟曉東開始不愛閒聊,殷果和林亦揚剛見就匆匆別離,沒聊天的心思,車不受阻礙地飛馳在機場高速上。過了會,她想到了現實的問題,在微信裡問林亦揚。

  林裡的果:你今晚哪?

  Lin:租了個地方,還沒收拾,今晚直接過去湊合一晚。

  Lin:大家都在,估計也不睡。

  林裡的果:要喝酒嗎?

  Lin:不一定。

  林裡的果:少喝點兒。

  想到上回醉酒的一場,她心有餘悸。

  Lin:好。

  林裡的果:我剛看見你,特別緊張,好像剛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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