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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因為,」這件事只有江楊他們幾個兄弟知道,也是當天,在賀老的辦公室裡才知道的,「他確實違背了對老師的承諾,他賭球了。他確實是錯了。」

  「都是窮鬧的,那半年他真沒錢了,」吳魏說,「他弟弟剛過繼給親戚,他想去看看,買不起票。後來他和我說,當時他還想著,就賭那麼一次,買張票去給弟弟過生日,過完回來剩下的正好買點練習冊什麼的,補補英語和數學。」

  這些年,這幾個兄弟提起這件事,都很難過。

  如果不是林亦揚自尊心太強,低不下頭和兄弟們借錢,也不至於去賭球。

  殷果小時候經常聽表哥說,過去行業不景氣,就有選手會如此維持生計。一個國內選手,沒有商業贊助的話,每年兩三萬的收入。還要到處跑比賽,還要買衣服和器具。孟曉東就有個朋友,去泉州比賽前一晚,為了賺酒店錢和人賭球,結果輸個精光,最後不得不在球房睡了一晚,第二天直接上場比賽。

  成年選手尚且會有如此的困窘,何況剛上高中的林亦揚。

  賭球不是那麼罪不可恕,這只是賀老對於學生定下的最高標準。

  賀老高風亮節,一生只收了六個徒弟,當然希望每個都是毫無挑剔、不被人指摘的。

  ……

  錯了,就是錯了。

  可誰都沒給他改正的機會,他自己也沒有。

  ***

  陽光落在臉上,林亦揚想喝水,他的手去摸右面,以為自己在公寓裡。這個高度,這個角度是床邊的茶几,通常,他要喝酒了自己會備上一杯水,隔天潤喉。

  沒摸到茶几和杯子,愣了會兒神,這是酒店。

  是什麼時候了。第二天?還是第三天。

  好像在上一次醒天是黑的,房裡沒人,他嫌自己身上難聞,怕她比賽回來被隔夜醉酒的味道熏著,就洗了澡……

  睜眼,第一個看見的就是她。

  殷果擁著個枕頭,趴在他身邊的白色棉被裡,臉朝著他。穿得什麼瞧不清,好像是深藍的,或是黑色的大T恤:「醒了?」

  她像個瓷娃娃,臉上帶酒窩的那種,小時候廟會上會有賣的,只不過瓷娃娃的臉上畫著兩點紅,她沒有:「都怕你睡傻了……」

  小手在他眼前搖著:「真傻了?」

  滿是花臂紋身的那只手臂,在拽殷果,把她拉過來,讓她的臉壓到了自己的頸窩裡:「不收拾收拾你……真是不行了。」

  §第三十二章 跨越山與海(1)

  酒精能讓你的High點飆得有多高,醒了就能讓你有多Down,從身體機能開始,跟不上趟,被掏空了。陽光曬得人沒法全張開眼。

  包括面前的女孩,也沒法看清。

  「你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嗎?」身旁的她在說,「快兩瓶了,四十多度的酒。我們給你灌了三次解酒藥。」

  林亦揚口渴,喉嚨也幹,像跋涉了三天三夜的荒野:「解酒藥事後灌沒什麼用。」

  他在告訴她一個常識,傻姑娘,什麼都不懂。

  「我知道……但沒辦法了。」

  而且三次解酒藥也全吐了,一點沒吃進去。

  後來大家商量著,不行的話,要早上看他還難受就送醫院。萬幸的是林亦揚是海量,這樣大量的烈酒也能自我消耗了。兄弟們給他灌了一次又一次水,生怕把人給燒壞了。

  殷果帶著滿腹的心疼和不爽,去比賽時,孟曉東倒是先酒醒的,看著殷果說了句「今天估計能打得不錯」。他看著殷果長大的,知道她在比賽前越是心裡不爽,越是受了刺激,越能打得好,像是逆反心理。

  果不其然,她和另一個師姐攜手,成功殺入四強。

  「還記得自己洗過澡嗎?」她撐起胳膊,看著他。

  他搖頭,是在騙她,其實記得。

  「那也不記得吃過面?」還是她一口口喂下去的。

  他仍然搖頭,略微,坐高了些。

  上半身是襯衫,但全部扣子都扭開了,是殷果怕他睡得不舒服給他一顆顆解了的。被子從鎖骨滑到了腰腹上。

  水在床頭櫃的檯燈後邊,有一瓶沒開封的。他抄過來,擰開,灌下去一大口。身體太渴水,能真實地感覺到清涼一道水流從喉嚨往下,是入胃的,更像滲入了五臟六腑。

  人在復蘇。

  其實這不算什麼,在國內那陣他去西部,最兇猛的是人家給的上馬酒和下馬酒,烈酒凶喉,他險些以為自己喝得是純酒精。還有祖國大地盛產的啤酒原漿,入口容易,醉也更容易,比這些洋酒厲害了不知多少倍。

  這次是喝得「傷心酒」,他料到要倒,是怕倒得不厲害醉得不徹底,才回到房間裡把剩下幾瓶底兒全拼一塊喝了。

  人不能總喝傷心酒。

  都在過著今天,等著明天。昨天該扔就扔,毫無用處。

  礦泉水瓶放回去,面前的姑娘也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

  他等著聽。

  「那你……記不記得我們幹什麼了?」殷果問。

  她說這話是心虛的,想說林亦揚你醉酒亂性了。但終究臉皮薄,磨磨唧唧半天,玩笑沒開成,反而讓房間裡陷入了讓人不安的死寂。

  「幹什麼了?」他問。

  男人的手,不管是指腹,還是手指邊沿都比女孩要糙得多,在撫摸她的嘴唇:「說說看。」

  還記得剛認識,他對吳魏和外人都稱呼她和他表弟是「小朋友」,沒在社會裡浮沉過,看人的眼神都帶著一股清透勁兒的小朋友,小姑娘,小女孩。

  他在解皮帶,還有褲子拉鍊在滑動。

  林亦揚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左手往被子底下拽過去。腎上腺素在飆升,摸到的是西褲布料,往上是純棉的布料……

  她慌了:「說著玩的。」

  林亦揚握住她的小手,扣住了她的手指:「後來江楊他們有沒有說廢話?」

  「沒有……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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