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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林亦揚已經覺得要去休息了,他需要喝點熱水,或是熱茶,最好,能在殷果睡前再去她房門口溜達一圈,想看看她。不過她應該睡了,今天一天三場比賽,她太累了。

  林亦揚下意識做了一個動作,因為醉酒後的熱,想要去解開領口的兩粒紐扣。這是他過去在非比賽場合,不得不被迫穿襯衫時,經常會做出的一個動作。也許是因為今晚和過去兄弟喝了酒,也許因為這裡放眼看去都是球臺,讓人得意忘形了。

  總之,他的手指在圓領短袖的領口停下,停了足足有兩三秒。他緩緩放下那只手,撐著球臺邊沿:「還有一句話。」

  他緊跟著說:「不管你們過去什麼情分,你追她追不上,或者追上過。到此為止。」

  林亦揚染上醉意的一雙眼黑亮得像浸過水,他擰著眉心,在慢慢地、趁著自己還清醒的時候,說了最後一句:「殷果是我老婆,聽懂了?」

  §第三十一章 豪情仍在心(5)

  爸媽沒了,弟弟過繼給別人家了,就剩殷果這麼一個親近的人了。多年前唯一親近的球杆沒守住,現在,想把殷果留在身邊。

  可拿什麼留呢?

  他喉嚨發幹,從球臺邊站直了,本能地把支在球桌旁的球杆拿起來,慢慢走到球杆架子旁,放在最右側,最後的一個位置。

  做完這些,他背對著李清嚴揮了一下手,走了。

  林亦揚離開球房,上了電梯,按錯了樓層。

  不知怎地,他到了一樓大堂,是潛意識想要出去嗎?

  外邊是暴雨初歇,大堂裡住客在辦理著入住和離店手續,有今天小組賽出局的選手,提著球杆盒,還有行李箱,在大門外等著酒店叫的計程車……

  大腦一旦被酒精迷醉了,會覺得周圍的空間是虛擬的,分不清過去,現在,和未來。

  這是紐約,他怎麼會來到這裡。

  好像昨天還是在某個不知名的路邊攤喝多了,被老闆好心拉到店鋪裡,在店裡的長凳上睡到醒。那天深夜,他醒了,滿身酒氣,被老闆娘好心地把他的校服扒下來,塞進他的斜挎書包裡:「小心讓老師撞見,要給你處分。」

  那天,是昨天,在家鄉。

  今天,是今天,在紐約。

  後來林亦揚都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走到了廣場飯店,下雨前想過來,地下一層有一家甜品店Lady M很不錯,想買給殷果吃。

  他還問過吳魏,吳魏說在國內早有很多家分店了,騙不了小姑娘了。

  可還是想給她買,萬一沒嘗過呢,這裡的是原產地,口味說不定會更好?

  ***

  十點多,殷果在酒店房間裡,翻來覆去地趴在床上,不太踏實。

  心裡有點慌。

  兩個球社的人都在,又是多年兄弟第一次重聚的酒局,萬一沒收住,要喝成什麼樣?她掏出手機,給林亦揚發,沒回音,給孟曉東發,竟然也沒回音。

  到最後,找到吳魏。

  小果:你們喝多少了,我哥和林亦揚都沒回。

  無所謂:你過來吧,1000號。

  過去?

  殷果心裡咯噔一下,吳魏難得說話這麼簡略。

  她換了一身衣服,拿上手機就跑了出去,到1000號房門口,正碰上大部隊蜂擁而出。她瞧見了李清嚴和硝子,拉著硝子問:「林亦揚在裡邊?」

  「在。」硝子想說什麼。

  殷果沒顧得上聽,右手撥開幾個人,一個勁兒地說「勞駕、勞駕」,從二三十個人裡邊擠進去。進到套間,竟然躺下三個。

  孟曉東和陳安安一人一邊,在床上,都睡著了。

  林亦揚在沙發上,側躺著,被吳魏他們換了一身乾淨的行頭。灰色的西褲、白襯衫,全是江楊的。他襯衫領口松著,為了透氣,頭枕著自己的左手臂,也不知是睡是醒。

  殷果看他這模樣,心裡一窩一窩地抽著,男人酒局喝多了正常。

  但看他喝多了就不行。

  殷果悄悄走到沙發前,蹲下來,手心摸著他的額頭,那上邊有汗。她看到沙發扶手上搭著一條濕毛巾,拿下來,給他擦了擦。

  「那蛋糕……擱久了不好吃,」林亦揚低聲,一字一字往出蹦,還有點口齒不清,「你給小果兒送一趟。」

  什麼蛋糕不蛋糕的,誰要吃蛋糕。

  都喝成這樣了,還蛋糕。

  「別說我喝多了。」他低聲說,很輕。

  殷果把毛巾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給他把額前擋在眼皮上的一縷縷短髮撥開,不吭聲,是不想吵他。人醉了,最好不要在他耳邊碎碎念,他其實聽不進去,也記不住。

  給他個安靜的空間讓他睡,是最仁慈的。

  林亦揚沒聽到回應,很是不悅,眉頭蹙得更緊了:「沒聽見?」

  殷果鼻子酸酸的,幹什麼對我這麼好,才在一起多久。不懂欲擒故縱嗎,不懂欲拒還迎嗎,長這麼帥都白長了,就知道傻對我好。大傻子。

  心疼死了。

  「知道了,」她輕聲哄他,「馬上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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