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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無所謂:你覺得呢?

  球房的門被推開。

  吳魏穿著白色的酒店拖鞋,從房間下來的。因為下周開始比賽,吳魏被江楊要求賽程日要住在酒店,自然,才能如此快速地被林亦揚一個電話踢過來救火。

  「師妹在啊。」吳魏樂呵呵地說。

  承妍笑笑:「都要走了。你怎麼來了?」

  「睡半天沒睡著,下來看看,」他佯裝著不知情,指了一下殷果,「給你介紹下,這是殷果,你六哥的老婆。」

  東新城早就傳開了。只是承妍心裡過不去,當著殷果的面,避開了這個身份。

  吳魏這樣一介紹,她沒得躲了:「原來是六哥的人。嫂子,幸會了。」

  殷果也笑笑:「我比你小,叫殷果吧。」

  這微妙的氛圍,吳魏都覺得他是代替林亦揚來受罪的。承妍心裡不是滋味,說回去睡,拿上球杆就走了。

  等人一走,吳魏終於松了口氣。他靠在球桌旁,壓低聲音:「還挺巧。我們東新城來了這麼些人,偏讓你碰上了承妍。」

  「很正常,今天不碰上,在賽場上也會碰上。」殷果臉上快掛不住了。

  吳魏笑了:「給你提前打個預防針。林亦揚打小就長得帥,你也知道念書那會兒大家最看臉,過去在東新城追他的不少,沒十個也有八個。聽我一句,人家追就追了,就算還惦記又能怎麼樣?你就不能把尾巴翹起來?你可是唯一一個讓他栽了的。」

  說完,想想,還是不放心,又補了句:「還是他上趕著追來的。」

  想想,仍舊不放心,又補了句:「還是他一見就惦記的。」

  看殷果眼裡有笑,吳魏再提點了一句:「你知道他微信裡,給你備註是什麼嗎?」

  她搖頭。

  吳魏說:「Red Fish.」

  是那個酒吧,兩人相遇的酒吧。

  一個我行我素的大男人能做到這地步,其用心可知。

  殷果在檯球椅上,兩隻腳不停地在敲著檯球椅下的那一根小橫樑,心軟得一塌糊塗。

  「高興了?高興了就去吃炸雞翅,」吳魏把球扔到球桌上,把殷果拽走了,「昨晚上來,我在附近摸了一圈兒,有家是真不錯。」

  這一晚上,吳魏簡直是趁火打劫,繪聲繪色,添油加醋把林亦揚在東新城被人追的往事渲染了一遍。殷果就著飲料吃了一大盤炸雞翅,倒像是蘸著醋吃的。

  所以吳魏是來拆臺的,還是來救場的?

  ***

  從週二開始,進入小組賽比賽。

  這一次全球報名參加公開賽,且入選的有318人,女選手109人,其中7名來自中國。

  在所謂的「煉獄組」,只有殷果1個來自中國的選手,她又是第一次參加職業級別比賽,雖然在青年組比賽拿到過季軍,可並不被外界看好。

  到了週五。

  觀看公開賽的觀眾都記住了一個名字,來自中國軍團的——殷果。

  煉獄組是小組賽裡最精彩的一組,幾乎是場場出彩,廝殺的激烈程度堪比決賽。每天都有人被淘汰,輸了就出局,殷果就這樣一路殺出了一條血路,到了週五的小組賽最後一場。

  週五這天,殷果有三場比賽。

  上午兩場,殷果以驚人的11-3成績擊敗了一名俄羅斯老牌選手,隨後又以11-4的大比分領先,戰勝了波蘭選手。當她回到中國選手的休息室,幾乎是全部以掌聲祝賀,不光是北城的人,還有東新城,以及國內其它的球社的人。

  殷果謙虛地笑笑。

  很多選手是單獨來的,最多身邊跟著一個教練,只有幾個大球社和俱樂部是團隊而來。東新城的人熱鬧,在門東邊,聚在一起閒聊;北城的人安靜,不管輸贏的,全都湊在一起各自處理著自己的情緒。

  北城的人在最裡邊。

  殷果獨自一個人,找了個小凳子,面朝著牆壁,背對著休息室裡的全部人,抱著一盒預先準備的水果和剛加熱的三明治,戴著耳機找了首歌,邊聽,邊默默吃午飯。

  手機不在身邊,在包裡。

  這一周是比賽周,林亦揚怕打擾她比賽和訓練,都是等到晚上快睡覺時,才會陪她聊十分鐘解悶。就算聊,也不會提到比賽內容。

  白色的塑膠叉子,扒拉著裡邊的水果,挑了芒果,殷果把一小塊芒果塞進齒間,慢慢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她太想贏了,這樣很危險。

  沒有情緒就是她最大的優勢。

  可她太想進入四分之一決賽,這樣就能在明天,在星期六比賽。星期六的話……也許林亦揚有機會能來看。

  殷果又低頭,扒拉著,找草莓。三明治也是小口小口吃,慢吞吞地咀嚼。

  她這個人很有一套自己的賽場進餐哲學,細嚼慢嚥,有助安撫情緒,吃個五分飽也不會讓胃負擔太大,免得一比賽,萬一緊張胃疼,會拉後腿。

  休息室的門被推開。

  進來了一個男人。

  吳魏本來是翹著二郎腿,在和陳安安和一堆小孩兒們瞎扯淡,一瞧見進來的人,險些從椅子上蹦起來。先是吳魏,隨即是東新城的所有人。

  靠在沙發扶手上江楊,正在和兩個止步於小組賽的女孩子談心,也停了下來。他嘴邊上還有著身為東新城老大的標準姿態,可目光卻在微微抖著。

  江楊第一個動作,摸煙,想起這是在室內,抽不得,於是從胸口深深地壓出了一口氣,眼睛不知何時已經全濕了:「老六回來了?」

  林亦揚的瞳仁深處,浮沉著什麼,似淚,又不像淚,滾燙的,壓抑了許多年的情緒一時沒控住。他低頭一笑,勉強把沖到眼眶的東西壓下去:「對,回來了。」

  真到邁過這個坎兒,所有的語言都是貧乏的。

  林亦揚,回來了。

  這一時間,往日兄弟們像是見到了十幾歲在上場前的林亦揚。

  那一張輪廓清俊,棱角分明的臉上永遠沒有笑,總穿著一條牛仔長褲和白色短袖上衣在休息室裡走動。他這個人嫌麻煩、嫌拘束,不上場不換衣服,在休息室裡坐在一堆穿著襯衫西褲的男人裡,扎眼極了。

  不和人聊,也不聽人聊,進門招呼一聲,尋個長椅的一角坐著,一直等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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