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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林亦揚正在回看著她,因為這句話。

  我幫你。

  這句話他從長大就沒聽到過了。

  沒人有機會對他說,他也不需要。

  §第十七章 滾滾紅塵事(4)

  夜深人也靜。

  隔壁人靜是因為又睡著了。

  而在這裡是一個人的突然安靜,導致另一個人的被迫配合。

  「我自己來。」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怪。

  平日被自己包裝的很好的,用後天養出來的涵養、學歷和檯球技術堆砌圍成的一個人,在這個公寓東面最小的房間裡,內心突然有了一種奇怪的情緒:低落,無法釋然,還有什麼用語言無法表達的。

  他撕開了一個,再次預估了長度,最後把手裡揭開了一半的創口貼揉成團、丟進廢紙簍。

  還是用紗布吧,只是為了不被碰到。

  他打開醫用紗布,在腿上比劃了一下,繞了一圈,太薄,於是加了一圈。

  繞完發現忘拿剪刀,她也意識到了。

  「等我去拿。」殷果丟下這句話,拿著手機,躡手躡腳地跑了出去。

  她沒開燈,用手機打出強光,找到了一把剪刀回來。林亦揚已經系好了紗布,接了剪刀,收了尾。用完了剪刀,特地靠牆擱著,免得殷果踩到。

  「困嗎?說會兒話?」他問。

  「不困。」殷果拉過來一個方形靠墊,墊在地上,環抱著膝蓋坐在他面前。

  林亦揚腿太長,身下的沙發又矮,伸展不開,就把兩條腿伸到她身子兩側,手臂也搭在了他自己的膝蓋上。如此一來,倒成了她坐在他兩腿當中,和他面對著面。

  「我家裡沒什麼人,爸媽不在了,有個弟弟,去年結婚的。」

  「這麼早?」弟弟肯定比他小,結婚真算早的。

  林亦揚的重點在前面,發現殷果一點不意外,猜孟曉東肯定說過什麼。他盯著殷果的眼睛說:「我弟比我小好幾歲,爸媽死那年過繼給一個親戚了,那家人沒孩子,一直把他當親兒子養,過得不錯。他結婚時候我給了一筆錢,都給我退回來了,也不想麻煩我。」

  「那他對你不錯。」

  他點點頭:「所以我這裡就是家底薄,倒沒多大後顧負擔。」

  殷果「嗯」了聲。

  可尬可尬的自我介紹,好像哪裡不對?像在相親,在介紹家庭背景。

  兩人在地鐵上經歷過相似的一場對話,她記憶猶新。

  果不其然,林亦揚下一句就是:「你有什麼想知道,隨時問。」

  但又和在地鐵車廂裡不同。

  他說完,還在瞅著她。

  她搖搖頭:「沒了,沒想問的。」

  數秒安靜。

  他不能讓自己一直盯著人家看,略微環視了一下這間臥室。白瓷的檯燈是房東的,藕粉色的床單被罩……應該是私人自己帶來的。筆記型電腦在檯燈底下,是銀色的。

  行了,該走了。

  林亦揚覺得兩人再如此共處一室,不發生什麼都對不起大半夜偷摸說話半天的情緒,他果斷手撐著地板,起身,把剪刀、紗布和一疊創口貼拿上,離開了她的房間。結果手裡的東西剛擱在塑膠櫃裡,身後的房門又打開了。

  他回頭看。

  殷果心虛地指了指洗手間,默不作聲地往那裡走,等她關上門後,人還不在狀態。其實是來洗臉的,一晚上沒睡著,臉上油膩膩的,洗清爽一點睡覺舒服。她打著泡沫,豎著耳朵聽外邊,這回應該去睡了吧?

  再等等,在等兩分鐘。

  於是左手搓搓,右手搓搓,最後沖乾淨,重新打開了門,順手關上燈。

  剛邁出門檻,就看到他在洗手間外等著自己,嚇得差點叫出來,幸好有多年賽場的心理素質打底,在聲音從喉嚨口跳出來之前克制住了自己……

  「你還不睡?」她背靠門框,覺得再這麼壓低聲音說話下去,都能應聘情報工作者了。

  面前的人沒說話,走近。

  他低頭,從她的額頭上聞到了香味,像洗面乳,應該是大半夜去洗臉了。

  殷果下意識往後靠,也不過是和門框貼得更緊了一分。

  他繼續看著她。

  殷果緊張地抿了下嘴唇:「要不,去……我房間?」

  「去幹什麼?」他問。

  「說話能大聲點兒,」她悄著聲,「比這裡強。」

  吳魏的房間緊鄰著洗手間,出來能嚇死。

  林亦揚沒回答。

  「或者沒什麼要緊的事……明天說也行,」她輕聲道,「你又不是一早就走。」

  殷果在等著他的下文,林亦揚反倒不說了,在黑暗裡,他在找她的鼻樑,往下是一直試圖想要找幾句話說的嘴唇。

  她的嘴唇上是他呼出來的氣息,一呼一吸。

  吳魏臥室裡突然有電話聲響,是手機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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