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一釐米的陽光 | 上頁 下頁
九六


  「我去上班了……」她提醒他。

  「你們報社婚假是多久?」季成陽的聲音清冽而柔軟,似乎在玩笑,又似乎是認真的,「如果你今天去請假,我們回北京結婚,來不來得及登記後去度個蜜月?」

  「不知道……」她輕聲喃喃著,忽然就不好意思了,「我真走了。」

  她將家裡的備用鑰匙留給他,匆匆換了條裙子就拎著包離開,關門的一瞬,她看到門縫裡那高而瘦的身影,竟有些不舍。不知道為什麼,他昨晚就穿著長袖襯衫睡在她身邊,睡了整夜,襯衫已經有了些褶皺。

  不過,他人高,身材也好,所以不會顯得邋遢,反倒有些慵懶的感覺。

  頭髮還是那麼黑,可是卻比以前軟了很多,剛睡醒還有些淩亂……

  她竟有幾秒的怔忡。

  季成陽本來在逗狗玩,察覺到沒有關門聲音,回頭的瞬間,她已經徹底撞上了門。

  隨著門撞上的聲響,心也砰砰地跳起來。

  她和他在六年前,真正戀愛的時間非常短。

  又因為當初的年齡差,始終處於靈魂相戀的階段,只有那麼一次在他的引導下無限接近他的身體,可那晚也沒有一秒敢睜開眼去看他。以至於到今天,她還會因為親吻和觸摸而羞澀心跳,會因為怕他看到自己早起的狼狽而悄悄下床去洗漱裝扮……

  而現在,屬於兩個人的愛情時鐘才真的重新走動,一切剛剛開始。

  紀憶到辦公室沒多久,雜誌社的副主編就在大會議室開會,主要是北京辦公室開張,正在招賢納才,問問上海這裡有沒有人想要回去。紀憶有些走神地坐在椅子上,托著下巴,轉著手心裡的筆,忽然就被菲菲推了推手臂,回神時,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

  「怎麼了?」她輕聲問,有些茫然。

  「副主編問你,想不想回北京?」

  北京?

  她有些恍惚,不知道為什麼偏偏要點自己的名字,她含糊說還沒有回去的打算,就如此散了會。等回到位子上,卻發現大家都在談這件事,畢竟這個辦公室的人都來自五湖四海,都不是定居在這裡的人,而北京媒體圈和工作機會都比上海好很多,會更吸引人一些。

  如果能有這個機會去北京,也是個不錯的發展機會。

  相鄰的薑北川和菲菲也在低聲討論,似乎這兩個人一個是北京畢業,本來就想要回去,另外一個男朋友在北京,當然趁著這個機會回去最好。

  「紀憶,你怎麼不想回去啊?你又不是這裡畢業的,朋友和家都不在這邊兒,還不如回去,不辛苦,還能常吃媽媽做得菜~」菲菲隨口問她。

  「我很喜歡上海,」她繼續用剛才在會議室的理由搪塞,「等需要回去的時候再回去吧。」

  薑北川倒是用一副「我懂你」的神情,鄭重看了她一眼。

  紀憶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想想,反應過來了。他一定以為是因為季成陽,才有這種詭異的像得知奧巴馬和希拉蕊有緋聞卻不敢說一樣的表情。

  她因為這位同事的神情,也想起這個清晨他看到的畫面。

  臉就有些熱乎乎的,索性低頭,去整理自己抽屜裡的廢棄檔。

  這邊還在熱火朝天地討論是否去北京的問題,紀憶就被主編秘書一個電話叫去了辦公室。她推門進去的時候,主編沈譽正在打一個私人電話,看到她,伸手示意她坐下來。

  等電話結束,沈譽就很直接地將一個白色的信封,沿著辦公桌,推到她眼前。

  這是她的辭職信,原封不動,沒有拆開過。

  「紀憶,我先要聲明一句,我和你談話的內容季成陽一點兒都不知道,」沈譽離開北京沒有多少年,仍舊是非常自來熟的那種京腔,這也是他一直受下屬歡迎的原因,總讓人感覺不到任何距離,「但我還想勸你再考慮考慮,季成陽……我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如果是我,我把所有的健康都獻給了理想,能活著回來,肯定不會讓我愛的女人再去戰場。」

  紀憶的視線,落在那封辭職信上。

  「你就當他一個人,已經為你們兩個的理想奉獻了太多,是我不忍心,我這個做朋友的實在於心不忍,你再考慮考慮。」

  主編連連歎氣,說著他是如何的於心不忍。

  紀憶聽著,胸口忽然有種莫名的壓抑感,主編有些話沒有說完整,但是她能聽出個大概輪廓。那些沒說出來的話,都是季成陽沒有立刻告訴她,她也不敢追問完整的事實。季成陽,季成陽,那鬱結在胸口的憂心慢慢散開來,融入到血液裡,在身體裡流動著。

  她怎麼可能,捨得,再離開他。

  晚上從報社出來,紀憶直接去了醫院。

  等按照他所說的樓層找到病房,就隔著門上的豎長型的小玻璃,看到裡邊還有客人。很熟悉的一個背影,沒等她想到是誰,那人就已經站起了身,她一瞬愣住。

  是暖暖的父親。

  她看著暖暖父親在季成陽的肩上,輕輕拍了牌,看起來是要告別離開的樣子。果然,就在她退後一步,不知是該迎上去打招呼,還是該躲開的時候,季成陽已經打開了病房的門。

  被一道門隔開的兩個空間,就如此融合了。

  她愣在那裡。

  暖暖的父親也愣住,明顯的意外:「這不是……西西嗎?」

  她有些局促:「季叔叔。」

  小小的個子,穿著深藍底色,白色橫條紋的連衣裙。

  除了頭髮短了些,在暖暖父親眼裡,她還是當初那個和女兒很要好的小女孩。

  「你在上海?沒聽你家裡人提過啊,」暖暖父親隨口這麼說完,略微頓了頓,記起紀憶的特殊情況,轉而換了話題,去看季成陽,「怎麼這麼巧,你們就碰上了?」

  季成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紀憶已經脫口而出:「碰巧遇上的。」

  這裡不是個適合立刻公開的地方,也不是個適合公開的時間。

  季成陽低頭,看了眼紀憶。

  「噢,是這樣,」暖暖的父親也沒多問,倒是以兄長的口吻,最後勸了勸季成陽:「你已經離婚的事先不要說,老人家身體不好,年紀也大了,就喜歡聽喜訊,不太能接受這種消息。成陽,你應該知道,你在我們家地位一直很特殊,父親他最希望你能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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