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一釐米的陽光 | 上頁 下頁
六二


  紀憶有些亂,說著去睡了,匆匆逃離了他的房間。

  誰知道剛撞上門,就發現自己的房卡還在他房間的桌子上,不得已再去拍門,季成陽打開來,看她。「門卡,」紀憶順著他和門之間的縫隙,去看沙發前的玻璃桌,「我門卡在你桌子上。」季成陽沒吭聲,去給她拿回來,看著她第二次逃走。

  他扶著門,聽到她刷卡的聲音,還有關門聲後,才安心再次關上門。

  他回到沙發上重新坐下來,隨手扯過來自己的外衣,從口袋裡摸出煙和打火機迅速點了根煙,深吸口,將剛才那因為短暫的觸摸而勾起的躁動,從身體裡強行剝離去。

  他偶爾會盤算著戒煙,不過還沒什麼強大的理由來完成這件事。或許以後真正和西西在一起了,要顧及到她親吻時的感受,或者健康,應該很容易放棄這個多年養成的習慣。季成陽用夾著煙的那只手的無名指,輕點著自己的太陽穴,因為這個很詭異的念頭,徹底笑了。

  §中:生命的兩端 第三十五章 回憶還醒著(2)

  季成陽為了方便帶她玩,就住在尖沙咀的海港城。

  第二天他想要做計程車去海洋公園,卻被紀憶否決了:「我想做地鐵和巴士。」對於紀憶的這個要求,季成陽倒是沒什麼異議,反正他們住的地方交通如此方便,真做地鐵換大巴也不會很麻煩。每次他一個人來這裡出差,也總習慣選擇地鐵作為主要交通工具。

  「我們去金鐘站,」紀憶進了車廂,第一時間就是仰頭看路線圖,「然後從B出口出去。」

  她昨晚已經查好了交通攻略。

  上次來因為沒有做好準備,竟在下午三四點才到海洋公園,大多數時間都在摸索著路線,也因此耽誤了看海豚表演的時間。這次一定不會錯過了。

  她兩隻手握著欄杆,頭輕輕抵在上邊,和季成陽小聲聊天。

  自從進了大學校園,再也不會有禁止披散長髮的限制,她的頭髮也自然而然地長了很多。此時此刻,她軟軟的頭髮就垂在肩上,襯出了一張清秀的臉。

  她一直很瘦,但臉上卻有稍許嬰兒肥。

  這種長相,人很顯小。

  可就是這麼一張尚顯稚嫩的臉,卻穿著一條有些成熟知性的天藍色連衣裙,腰上系著深藍色的小麻繩腰帶。這麼身衣服穿在紀憶的身上,就讓人聯想到一個尚未真正成熟的女孩子,偷來了媽媽的成熟服裝,只為和喜歡的人約會。

  雖然衣服和她的年齡有些違和,卻又讓季成陽覺得美好。

  季成陽單手握著扶手,低頭和她聊天時,總會時不時仔細看她的舉手投足。

  他不知道,這次回來能陪她多久,甚至會擔心下次回來他的小姑娘忽然就長大成人了,自己會錯失陪伴她真正成長的那段精彩時光。

  「你在想事情嗎?」紀憶小聲問他。

  季成陽搖頭,輕聲回答:「沒有,我在想海豚。」

  他漆黑清澄的眼睛,在看著她。

  她噗嗤笑了:「我們一定趕得上中午的表演。」

  季成陽不置可否,現在剛才九點,公園還沒有正式開門。

  地鐵轉了大巴,她特地拉著季成陽,不讓他去坐即將開走的那一輛,反倒是排在隊伍的最前面,她想和他做在頂層巴士的第一排,和司機一樣的視野。

  「那個位置最不安全。」季成陽提醒她。

  「沒關係,有你呢。」紀憶笑。

  這個回答絕對不能深想,真出了事故,有誰都沒用。但是對她來說,從小到大,只要有季成陽在的地方就沒什麼可怕的。

  那天,紀憶如願以償地坐到了雙層巴士的第一排,而更加讓她覺得幸福的是身邊坐著季成陽。她手扶著玻璃前的扶手,用餘光去悄悄瞄他,視線裡有高樓大廈也有季成陽。他坐在她身邊,在這個空間裡顯然因為身高的原因有些伸不開腿,一隻腿就只得伸到走道當中,這個姿態顯得特別男人。細算起來,他也才二十五歲。

  其實……自己和他的年齡差距並不大,二十五歲,在大學裡讀研究生的年紀而已。

  她繼續打量他,發現他自從做過腦部手術後,就很喜歡出門戴個黑色的棒球帽。

  也沒有她小時候的記憶裡那麼愛穿襯衫了,大多是黑色T恤,再有黑色的外衣,或者有時候是深灰色的,總之就是那種走在人群裡最不出挑的顏色。

  紀憶忽然好奇:「你為什麼越來越喜歡穿黑色了?」

  季成陽回頭看她,輕笑了聲:「怎麼回答你好呢。」

  「有那麼為難嗎?」她也笑。

  「慢慢養成的習慣,」季成陽將左手搭在她座椅後,有陽光前面的整面玻璃投進來,他看到她被曬得眯起眼睛,忍俊不禁,將自己的棒球棒摘下來,扣在她頭上,「這就是做第一排的壞處。」

  帽子有些大,紀憶覺得視野一下子就全黑了,只得伸手托起帽檐。

  在這一瞬間,她聞到了帽子上有季成陽特有的氣味。

  為什麼獨特,她也說不清楚,總之只有這種淡淡的煙草味道才是屬於他的。別人的都是別人的,沒什麼特別。

  紀憶抬高帽檐,催促他:「你剛才還沒說完。」

  「也沒什麼特別,只是大家都知道這個常規,在戰場上越不突出越好,但又不能貼近各國的軍裝,所以在戰地我一般都喜歡穿黑色和灰色。」季成陽說這些很理所當然,就如同一個醫生在說著手術臺上的如何救回一個病人,大多數隻會說「今天又搶救了一個人」那麼的輕描淡寫,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那該是多驚險和讓人膽戰心驚的分分秒秒?

  身後有個年輕媽媽,問季成陽可不可以讓自己的孩子站在她面前,試試看第一排面對著整面玻璃的視野感。季成陽欣然同意,將小男孩抱到自己的一隻腿上。紀憶瞥了眼這個畫面,腦海裡忽然就構建出當初自己小時候他抱著自己的模樣,那時候差不多都十一二歲了,因為骨架子小,倒像是這個八九歲的男孩的身高體型……

  那時候,季成陽是多少歲呢?她在心裡默默算了算,也才二十歲啊。

  和現在季暖暖的年紀差不多大……

  她想著,眼神就有些飄。

  季成陽低頭看著自己懷裡眼睛亮晶晶的小男孩,竟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情。一恍惚就過了五六年,他絕對想不到五六年前那個白天自己帶著一個小姑娘去登臺跳舞,就跳出了這麼綿延漫長的感情線。

  那時候,紀憶是多少歲呢?十一二歲。

  手小,身子小,穿著特地量身定做的藏族服飾,戴上頭飾,站在舞臺的大紅幕布後兩隻手攥成了小拳頭。他當時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不緊張,還會覺得,自己怎麼就攤上這麼個事兒莫名其妙在假期回國的時候要替別人家照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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