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一釐米的陽光 | 上頁 下頁
二六


  季成陽說:「沒什麼,我從小就認識西西,已經習慣了。」

  「是啊,西西不懂事,從小就喜歡跟著你這個叔叔到處玩,」二嬸非常禮貌地打斷她,「不過現在大姑娘了,也該學著避諱避諱了……」言下之意非常明白,一個快高三的大姑娘,天天跟著個非親非故的年輕男人到處跑,終歸不好。

  暖暖聽了有些不高興。

  他似乎微微怔愣,然後很快,客氣地說了句什麼。

  紀憶竟然沒有聽清,她是心亂如麻,怕季成陽會生氣。忙就說再見,回了家。

  她在自己房間塞上耳機,聽英語聽力題的時候,二嬸進來,語重心長說了句:「大姑娘了,不要總是和別人的叔叔出去玩,乖。」

  她沒吭聲,忽然就想起在那個小山鎮,他和阿亮說的那句話。

  「敢於背負自己理想的人,才能有機會成為別人理想中的人。」

  他六歲開始學鋼琴,比同齡人晚,九歲已經登臺演出。小學跳級兩次,念了四年,十六歲就讀賓夕法尼亞大學,到現在……哲學在讀博士,正在休學。

  同時,也是一名戰地記者。

  如果說她有什麼理想,那就是他。

  §上:一寸寸時光 第十四章 惠靈頓的夜(1)

  十天后,她交了文理分班的志願:文科。

  其實年級裡高一結束已經分了班,只不過實驗班的學生因為課程和別人不同,要在高二上學期就學完整個高中課程,所以會特別處理,在高二結束時才確認文理志願。

  整整一個班只有四個人選了文科,老師仍痛心疾首,勸服了兩個。

  「你別看你文科考試年級第二,我告訴你,紀憶,選文路子窄,學文,那是誰都可以學的,學理才有大出息啊,」班主任在辦公室教育紀憶,氣得直喝水,「你還有特長加分啊,太可惜了!你看班長,文科排名年級第一,不還是留在實驗班?」

  她堅持己見,下午就搬著東西進了新班級。

  新班級的同學都已經相處了一年,早就熟悉,看著這麼個從理科實驗班空降的人,多少有些排斥。況且紀憶身在實驗班,卻考出了文科年級第二的成績,實在讓他們這些已經學文一年的人沒什麼臉面。

  倒是新班主任樂壞了,終於把這個孩子爭取過來了。

  紀憶看到教室第四排的趙小穎也樂壞了,對小穎擠了擠眼睛。

  一個月補課後,樂團的新西蘭文化交流定了時間。

  八月底離開,九月十日回來。

  為此,所有老師都怨聲載道,怕耽誤學生學習的時間。不過這種活動,學校是基本沒有什麼發言權,因為同行的還有一些青年藝術家,是個很大的交流訪問團。

  臨行前,她仍舊習慣性地拿出季成陽寫的那張小字條,開始收拾東西。長大了再看這些,更會發現他的細心,真的是毫無遺漏的行李單。紀憶看到最後一行之前停下來,沒敢再看那讓人臉紅的字,仔細折好紙條,放回原處。

  去機場這天,特別熱。

  紀憶行禮托運後,就只剩下一個書包,快起飛前,她把書包放到行李廂裡,忽然被同學扯了下裙子。她疑惑:「有東西要我幫你放?」

  「那邊那個帥哥在看你,盯著你好久了」樂團的同學低聲說,「眼神和大灰狼似的。」

  紀憶回頭看,竟然看到了一個讓她十分意外的人。

  王浩然?

  還有身邊邊探頭看自己,邊和他笑著說話的蘇顏……

  王浩然看到她回頭,對她招手說:「起飛之後找你。」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坐下來時,身邊的同學還低聲追問:「你真認識啊?我記得剛才老師說這架飛機上大部分都是交流團的,那個人不會也是吧?」

  王浩然是做什麼,她還真不清楚,總共才見過幾次。

  後來飛機起飛,王浩然也真的走過來了,她也終於知道他和蘇顏都是這次去交流的青年藝術家。「你不知道?我和你小季叔叔認識,就是因為當初比賽,被他贏了,」王浩然微笑解釋,「不過被他贏了也不丟人,可惜的是,他已經放棄鋼琴了。」

  王浩然是鋼琴,而蘇顏是小提琴。

  紀憶忽然發現自己學的總是那麼愛國,學舞蹈學的是民族舞,學樂器也學的是古箏……和季成陽還真沒什麼交集可言。

  這次是樂團出行,節目也是團體的,並非什麼獨奏節目。

  其實自從十歲時丟人地從舞臺上跑下來,她就非常怕自己一個人登臺了,有幾次,就連校內和區裡的小晚會,她都拒絕老師獨奏的要求。就是如此,她每次上臺前都要聽歌來讓自己不緊張,這次CD機裡放得是《忽然之間》。

  99年的一張專輯,第二年趙小穎買下來,送給她做了生日禮物。

  她看著樂團同學在面前興奮交談,緊張跳腳,聽著莫文蔚沙啞溫情唱著歌,正在發呆,老師忽然就出現,在她面前笑了:「怎麼忘了給你塗口紅了,這樣子上臺就太難看了。」

  交流演出並沒有那麼嚴謹,但是還是要化妝,尤其是舞臺光要比平時濃一些,她被老師擦了很重的口紅,感覺很不舒服,表演完從舞臺離開,就立刻換了校服,去洗手間洗臉。

  小步跑到轉彎處,臨近的這個洗手間人滿為患。

  她仰頭看提示牌,繼續去尋找另外一個,就在轉身上樓,剛才邁上幾節臺階的時候,淬不及防地被被人拉住了手臂,她嚇得叫了一聲。

  回頭。

  忽然之間,就覺得自己走入了幻境。

  恰好就應了還盤旋在心中的那首歌的歌詞:世界可以突然什麼都沒有……

  只有一個季成陽。

  「演出的很成功,」他拉著她走下那幾級臺階,彎腰,用手指去抹掉她嘴唇上的口紅,「就是口紅太濃了,你們老師選顏色的品味很差。」

  他指腹被染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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