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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南北看著他掛斷電話。

  只是直覺,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可顯然程牧陽並不想告訴她。

  周生家的管家,臨時來告知是吃西餐,南北低頭打量自己這一身只能在沙灘上出現的衣服,實在覺得不合時宜,終究為了尊重主人,換了身正統的。程牧陽自己取下紗布,南北重新替他換了新藥後,他只拿出一副白色的手套,戴上。

  「非常……」南北看他的手,「嗯,非常好看。」

  「這是對主人的尊重,」程牧陽說,「畢竟不管什麼原因,這個傷,和那個女人的死有關聯,避諱些比較好。」

  「你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猜到一些,」他給她做著假設,「她或許只是個定時炸彈,被別人放在周生行身邊,需要使用的時候,會讓她執行。比如殺掉我。」

  南北想起,在千島湖那個深夜。

  程牧陽端著狙擊步槍,親自還擊後,對自己說的話。

  他說:你看。程牧陽帶了這麼多人在身邊,卻仍要時刻防備,是不是身邊人有問題?或許真有機會制於止死地?

  那時候她置身事外,還嘲笑他風雨飄搖,卻自得其樂。

  程牧陽走到桌子邊,拿起昨天的俄羅斯《新資訊報》,隨便搭在左手臂上,翻看著。南北看了看時間,還有十分鐘:「你是程公的第四個侄子,有很多堂兄弟?」

  程牧陽嗯了一聲,細細讀著一條專欄。

  「那你是怎麼勝出那些人,成為下一任老闆的?」

  「好奇嗎?」他笑,抬起頭。

  「好奇。」

  「我們都是從第一筆軍火生意開始的,」程牧陽給她簡短做著解釋,「我記得,我的第一單生意,是在黎巴嫩,只有五十萬美金。當時覺得很容易,後來很不巧,碰上了以色列和黎巴嫩的小範圍衝突,差點沒命,不過也因禍得福,多賺了四倍的錢。」

  他說的簡簡單單。

  就像在說自己第一次簽證出國,是如何忐忑,怕融入不了異國文化。

  南北喔了聲:「怎麼多賺的?」

  「哄抬物價,」他說,「戰時的武器,自然要有個好價錢。

  「所以,你們就看誰生意做的好?」

  「差不多,」他說,「畢竟這才是家族立命的根本。」

  「那程牧雲呢?」

  「程牧雲?」他想了想,「他一直都不錯。」

  吃飯的地方,是封閉式的。

  兩個人停在門口,忽然被要求卸載身上所有槍械,南北有些意外,程牧陽倒是很配合,從身上摸出兩把手槍,交給欠身含笑的管家。

  雖然是吃西餐,可走過的走廊,依舊是一屏屏的刺繡,都是手寫字體。

  南北讀了兩句,並沒有耳熟能詳的。

  「這是哪朝的詩詞?」她倒是好奇了。

  二管家走在兩人三步以前,微微停下,說:「都是我家大少爺收集的,是吳歌。」

  南北喔了聲,沒再吭聲。

  「是不是不懂吳歌是什麼?」程牧陽輕聲問她。

  她低聲說:「完全不懂。」

  周生家的人,絕對都是渾身帶著上下五千年的塵土氣,她跟著沈公久了,勉強能學聽些老戲,擺擺圍棋。但再往深裡去,卻完全不行。

  程牧陽忽然笑得非常揶揄:「簡單些來說,就是和詩經差不多的,出自江南的民謠。」

  她看他:「你怎麼知道的?」

  「我外公特別喜歡收集些奇怪的東西,家裡有日本江戶時代的浮世繪春圖,以前我看那副畫,他就給我講過出處。其實畫裡的意境就出自中國的吳歌。」

  兩個人轉過走廊,就要到盡頭。

  「宿昔不梳頭,絲發被兩肩,婉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程牧陽指著一掛蘇繡,「這句,就是浮世繪春圖最喜歡用的。」

  她瞧了他一眼:「程小老闆真是涉獵廣泛。」

  他搖頭:「估計男人看到了,都會有些興趣。」

  南北奇怪:「和男女有關嗎?」

  「浮世繪春圖,是江戶時代非常有名的春宮圖,」程牧陽攬住她的肩,輕聲說,「比如剛才那幾句,就是我們剛剛做過的事情。」

  南北被他氣的笑起來,可還是不太相信。

  程牧陽非常正經地看她:「我沒騙你,吳歌大多是淫詞豔曲。」

  兩個人說著話,已經有個男孩子走出來。年紀不算大,最多二十歲的樣子,眉宇書卷氣極濃,面容普通,說不上難看,卻是過目即忘。

  男孩子估計是聽到了程牧陽最後的話,不緊不慢地笑著,說:「當年吳歌散落民間,可是蔡元培、魯迅那些人號召文人收集的,還是九十年前的文壇風氣好,比現在開化多了。」

  南北好笑看了眼程牧陽。

  好了,讓主人聽到了,看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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