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墨寶非寶 > 十二年,故人戲 | 上頁 下頁 |
一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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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代表團途徑紐約,抵達了巴黎,關於的檔丟失,已經有了數個版本的傳言。有說是總長途徑日本時,被日本間諜買通了身邊隨從,盜走檔;有說是在遊輪行駛到半途中,遭遇了偷竊;也有說總長在橫濱時,曾有御醫前來診病,是總長意志薄弱,把檔送給了日本人……報紙謠言漫天,日本人也在逼著總長闢謠,說是有人要蓄意影響中日關係。 那箱檔的丟失,不止提前洩露了中國的談判重點,還達到了另外的一層目的,摧毀陸總長的權威。流言滋生,無法遏制。 一場輿論戰,在和平會議開始前就拉開了大幕。 而對於丁子號文件箱,傅侗文在遊輪上,甚至到了紐約也沒對她提到過。沈奚是在巴黎租住的公寓裡看到報紙,才獲知了這件事。 …… 而現在,沈奚發現,這份去年十二月中旬的報紙竟又出現在傅侗文的書桌上。 窗外,已是初夏六月。 沈奚握著那份報紙,心像浮沉在水裡。 自從租住了這間公寓,書房裡到處可見報紙,英文、法文,還有日文和中文的報刊。傅侗文和譚慶項曾給她講過,報刊是一個戰場,能夠引導輿論,博取民心。 所以一到巴黎,代表團電報回國,要的第一筆錢就是輿論資金,用來打點巴黎大小報社,為中國爭取更多的輿論支持。傅侗文也投了不少錢,打點日本和國內大小報紙,所以他收到最多的包裹,都是報紙。 沈奚挪開十二月的,下邊一份就是五月的,在講五四學生運動。 傅侗文走進書房,他穿著白襯衫和西褲,肩上卻披了件中式的長褂,灰白色的。 他一直不穿舊時的衣裳,這件還是沈奚私下裡問駐法公使要了一位華人裁縫的地址,特意讓人縫製的。西裝過於拘束,也重,還是長褂輕便。 傅侗文初見長褂,很是意外,雖不習慣,但也照沈奚的建議,披著禦寒。 久了,反而覺出沈奚說的好處來。 「報紙上說的話看看就好,都是舊新聞,」他走近,把一頂巴黎正流行的帽檐翻轉的鐘形女帽遞到她眼下,「你要遲到了。」 「我很快回來。」 「不用急,」他說,「難得你在巴黎見個朋友。只是不要到天黑。」 「嗯。」 沈奚接了女帽,在手中握著,若非要緊事,她是一秒也不想離開他。 沈奚並沒和他說見誰,只說是大學同學,傅侗文也沒追問過。 她臨走前和譚慶項交代了兩句,把自己要去的餐廳地址和電話號碼都留給譚慶項,這才放心出了門。 到了聖蜜雪兒大道,她找到那間咖啡館。門外坐滿了人。 全是一個個的小圓桌,桌子直徑不過二十釐米,擺上幾個杯碟就占滿了。反而是圓桌周圍的藤編座椅,每一把都比圓桌要的大。十幾個桌子放置很隨意,紳士小姐們也坐的隨意,享受午後咖啡。椅子抵著椅子,是城市裡最常見的、擁擠的午後聚會。 紳士們只能把握著報紙的手儘量放低,避免邊角蹭到身旁的陌生人。 閱報者十有七八,沈奚不懂法語,但也猜得到,其中半數會在關注和平會議。 她又想到家裡堆積成山的報紙。 …… 在角落裡,難得有個圓桌,只放了兩杯咖啡。一位先生。 沈奚看著窗邊圓桌旁坐著的男人,腳步停駐,對方從玻璃反光中看到了她的影子,偏頭回視。兩位好朋友,不約而同地笑了。 「你竟然還是老樣子。」陳藺觀親自起身,想為她拉開對面的座椅。 「這裡擁,你還是不要假紳士了。」沈奚攔他。 她把帽子擱到腿上,喝了口咖啡。 陳藺觀以手肘撐在桌邊,笑意滿滿,等她喝。 沈奚去年12月離開紐約前往巴黎,在遊輪上就給他發了電報,但不巧,陳藺觀剛啟程前往紐約,進行學術交流活動。兩人在海上,彼此錯過。 直到前幾日,陳藺觀返回巴黎,才算促成了這次的見面。 當年沈奚離開紐約,沒來得及和他告別,這些年他們雖然恢復通信,可一直無緣相見。 真到面對了面,看到對方的臉,和通信又是不同的感覺了。陳藺觀不由記起在紐約讀書,兩人你追我趕,學到入魔的歲月。 沈奚是他從心底佩服的人,也是他認定的最好的朋友。 「為什麼挑在和平會議來?」陳藺觀笑著問,「在信裡還故作神秘,不肯告訴我?」 沈奚抿嘴笑。不方便答。 幸好,陳藺觀知輕重,見她的笑容,就識相地不再問了。 「有句話我憋在心裡很多年了,你後悔嗎?」陳藺觀突兀地問。 後悔?她奇怪:「你指什麼?」 「你在紐約最感興趣的是心臟外科,也有天分可以成為最優秀的心臟學醫生,你後悔嗎?突然回國,毀了自己的前程?」 從兩人恢復聯繫後,陳藺觀就不遺餘力地勸說她來歐洲讀書,當聽說她放棄去英國的機會後,毫不留情地在心中指責她目光短淺,荒廢天分。 他對她昔日放棄心臟學的事一直耿耿於心,難以釋懷。到今天仍是如此。 沈奚搖頭:「不後悔。」 「你是在逞強。」 「是真心的。這幾年我在國內,單單是救活的人就有上千人,救治的病患早就數不清了,還有——」她笑起來,「我還給蔡將軍的軍隊送過錢。你看,我也做了不少的事。」 「你本可以有更高的成就。」 也許吧。她放棄爭論,不在意地喝咖啡。 沈奚放了杯子:「我想求你幫我做一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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